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由于冬天的原因,白天仿佛特别的短。关砚教授从图书馆走出来时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了雪,雪很大,地上已经厚厚的积了一层。关教授把外套的拉链又往上拉了拉,慢慢的走下了图书馆前的阶梯,他的车就在图书馆前停着。车子发动了,缓缓的驶出了学校的大门。
学校本来给这位年近七旬的老教授在校园内安排了住所,但多年的习惯让关教授还是选择了离学校大约三十分钟车程的一栋老房子。他是一位非常怀旧的人,性格多多少少有些古怪。从小就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儿里长大,直到现在,除了必要的修葺,几乎没有进行过装修。独门独院儿,两间北房,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一栋住宅。院子里有一架葡萄架,一张躺椅,闲下来的时候关教授最喜欢做得事情就是坐在葡萄架下,沏上一壶上好的高碎,听着天空中小鸟们叽叽喳喳的叫声。他只喜欢高碎,什么龙井、普洱、岩茶、铁观音一概不喝,而且必须是用他那把已经把玩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龙头凤尾壶,就着壶嘴儿喝。更绝的是,关教授只要到了家绝对不喝别的,什么时候都是这一口儿。
现在关教授就捧着他这把茶壶坐在窗前看着他小院里的葡萄架,他的躺椅上已经厚厚的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垫子。虽然雪已经渐渐的小了,但估计这雪要过个几天才能化干净了——他想着。院子里的雪很白,一串脚印从院门口一直延伸到屋门前,那是他刚刚进来的时候踩出来的。慢慢的,窗外的景致因为哈气变得模糊起来,关教授全然不觉的还是凝望着窗外。突然,他转身走到屋子中央的八仙桌前,喝了口水,坐下,提起笔,餂饱了墨,在纸上写下了什么。
关教授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依然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他的人趴伏在桌子上,后脑被重重的打击过,血留到桌子上,染红了一片,毛笔还在他的手中握着,茶壶跌在地上已经摔碎了。
最先发现关教授出事的人是他的司机艾超。据他说,他和关教授已经约定好早上六点钟来接他去机场,因为这天关教授要搭乘上午七点二十分的飞机去参加一个会议。艾超是早上五点五十五分抵达的,当时天还在零星的飘着雪花,这一点附近卖早点的小贩给予了证明。等到六点十五分的时候依然没有见到关教授出来,他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关教授以往一直是一个非常守时的人,甚至对于那些迟到的行为深恶痛绝。于是他下车走到关教授家的大门前,通过大门上的那个送信送报的缝隙往院子里望去。一行脚印还留在院子里,从大门口一直到屋门前。因此他判断关教授一定还在屋子里。他按动了关教授家的门铃,没有人应。又拨通了关教授的电话,依然没有人答复。这时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了,于是他打电话报了警。
由于关教授的身份很特殊,警务部门派出了一个经验丰富的高级警官特别负责这件事情。也正是因此,现场保护的非常好。大门的锁被打开后,警员们先对当时院子里的情形进行了拍照,然后才进入院子。屋门是没有锁的,打开门直接就看到了趴伏在八仙桌上的关教授。
周玙坐在自己的家中,面前的茶几上正摆着几张照片,照片是坐在他对面的警官带来的。第一张照片拍的是关教授的院子,很清晰的一行脚印从院门口延伸到屋门口。第二张照片是从屋门往屋里拍的,一个人,穿着睡衣趴在迎门的八仙桌上,右手攥着毛笔,左手垂在身侧。第三张照片是从左面的拍摄的,可以看到垂下的左手边有一把摔碎的茶壶。第四张照片是从离这个人比较近的地方拍摄的,可以看到这个人正是关砚教授,趴伏在八仙桌上,头歪向一边,后脑的地方有一个很明显的伤痕,血已经结痂了。身下压着一叠纸,一部分已经被血染红了。第五张照片上是两张摊开的纸,纸上也是血迹斑斑。右面的一张上写着“我错了,我错了,原来是在”然后在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又写了一个“谶”字,但这个字写得很潦草。左边的纸上只写了两个字“周玙”!
周玙看完了这些照片,又听警官刚才的陈述,对于当时发生的事情有了大概的了解。他伸手拿起了第五张照片,仔细的又看了看,然后对警官说道:“不知道我能提供些什么帮助?你们为什么来找我呢?难道因为这两个字你们怀疑我?”
带照片来的警官是刑警部门的高级警官吴震松,二十几年的刑侦生涯让他在警界很有名气,现在已经是刑侦特A科的大队长,专门负责一些有特殊背景或是涉及国家重要人员的刑事案件。听到周玙这么问,吴队长赶快笑了笑说:“周先生不要误会了,也不瞒您,由于近期您和去世的关教授有一些接触,因此在案发现场发现了您的名字后我们已经对您进行了一些调查,事情发生在昨晚,您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排除了您作案的可能。只是既然在现场看到了您的名字,又是关教授最后留下的讯息,因此特地来问问您,看看您有没有什么可以提供的线索。”吴队长的语气软中带硬,虽然没有明确的质问,但也是对于近期周玙与关教授的过从甚密表示出了一些疑惑。毕竟,周玙表面上的身份——一名医院负责人与关教授从事的秦汉历史学研究简直没有任何交集。
“你们的工作效率还真是挺高啊,昨晚发生的事情,现在已经对我进行过调查了?”周玙听完皱了皱眉,透过玻璃窗往外望了望。雪已经停了,窗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上了一层窗花,夕阳的光辉应在上面形成了一道很玄幻的光彩。“我和关教授近期的确接触比较多,我们算是忘年交的朋友吧,关教授去世了我很痛心。但我真的没有什么能帮上你们的,这些信息”边说,周玙边指了指那第五张照片“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实在抱歉。”
吴队长好像早就料到了回事这样的结果,无奈的叹了口气,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周玙。“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有什么情况,可以联系我。”说完,起身准备告辞了。
周玙接过名片,仿佛是不经意的一样说了一句:“看照片里雪地上脚印的情况来看,关教授回家后就没有人再靠近过那栋屋子,也没有人从屋子里走出来过。”
吴队长听到周玙这样问,又坐了下来,看着他。
“别误会,因为我和关教授是很好的朋友,当然会关心一下。而且刚才看照片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雪地上的脚印很明显的显示着只有一个人曾经向屋子走去,这应该是关教授回家的时候踩出来的。如果说有人事先埋伏在屋子里,又没有人从屋子里走出来过的痕迹。”
“你的观察很仔细啊,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但现在还没有头绪,因此才会来你这里调查情况。现场的情况说明这一定是一起他杀,但罪犯究竟是怎么在作案之后不留下任何线索从一间周围布满积雪的屋子中离开的,我们也很奇怪。”吴队长指着第一张照片说。“为了不造成太大的影响,我们准备对外宣布这是一起意外身亡。”
周玙突然又拿起第三张照片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抬头对吴队长说“现场的物证都还在么?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去看看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