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奥突然停下脚步,遥望着地平线上几个缓缓升起的黑点,用紧张异常的语气道:“我想我们遇到麻烦了。”
苏迪顺着基里奥遥望的方向看去,不以为意地道:“那只是几只普通的飞鸟。”他认为基里奥有些紧张过度,完全没有以往行事的从容沉稳,在视野开阔的沼泽平原上,没有东西能够接近他们而不被察觉。
但当他再次看向那几个黑点时,惊愕地合不拢嘴巴,刚才那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在自己脸上。天边那几个黑点在他视野里迅速放大,他清楚地发现那几个黑点根本不是普通的飞鸟。
“兽族的风骑士!”基里奥惊慌失措地叫道。
古籍上记载,兽族风骑士的坐骑是强大的双足飞行恶龙,这种飞行恶龙有着龙和狮鹫的血统,它们坚若钢铁的爪子和锋利的牙齿可以攻击任何敌人。它们允许拥有强大实力的兽族战士骑乘它们作战,以维护它们空中霸主的无敌尊严。在一千多年前的人兽大战中,除了人类中的高级武士和高级魔法师外,他们纵横战场所向披靡。
显然空中的风骑士已经发现他们,正风驰电掣地向这边飞来。
基里奥很快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事实正如他所料,兽族已经封锁了沼泽平原,也或许这四个风骑士就是专门对付他们而来。但不管怎样,今天的生死难关必须应对。而对付风骑士最好的办法是找到能够隐蔽空中视野的地方,可放眼望去,方圆百里一片平坦,根本没有一个藏身之处,除了静以待变外别无它法。
风骑士越来越近,他们手持长枪,长枪身长五米,一米多长的枪头雪白闪亮,迎着阳光反射出耀眼冷光。
一场激战在所难免,但在这样空旷的地方和他们正面交战实属不智之举。基里奥迅速分析眼前的形势,在失去地利的情况下,他必须争取任何一点能够把握的主动。
他朝不远处一片深水沼泽望了望,对身边有些慌乱的苏迪道:“以我们的实力对付四个风骑士几乎没有胜算,你看到那片深水沼泽没有。”他用手指向那个方向,接着说道:“一会儿若是情形不对,我发出星号,你就跟着我立即跳进那片沼泽,或许我们还有逃生的希望。”
说话间,四个风骑士已飞到两人头顶之上,似乎他们并不急于攻击,只在两人头顶来回盘旋。
苏迪有些沉不住气,从肩上取下那只用来对付高级魔兽的重型弩,把一米多长的弩箭放进弩槽,瞄准其中一只飞行恶龙射了出去,激射而出的弩箭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那只飞行恶龙仿佛识得弩箭的厉害,急忙向一旁闪避,庞大的身躯竟灵活异常,轻易地躲避开射向它的弩箭。
由于紧张,没有把握好操作技巧,重型弩巨大的反坐力震得苏迪晃了一晃。见一击不中,他又端起准备好的重型弩向空中瞄准。
基里奥皱了皱眉,沉声道:“苏迪,你要冷静,在危险面前惊慌只会使你的处境更加危险,只有冷静应对才能化险为夷。而且,你不要忘了你已是一个高级武斗士,你要体会拜罗传承给你的斗气力量的妙用,高级武士的斗气运用得法比重型弩的威力更加巨大,莫要辜负拜罗的寄托于你的希望。”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苏迪渐渐镇静下来,按照无极斗气的修习法诀调动体内斗气在打通的六大经脉中运转起来。他感觉体内的斗气像蛰伏已久的火山随着运转突然苏醒过来,酝酿着融化一切的热量。他的意识沉浸在运转的斗气当中,融融地和其融为一体,只要他愿意,体内的斗气就会变成他的拳头和手中的利剑击杀一切敌人。
风骑士并没有因为遭到攻击而被激怒,依旧在两人头顶盘旋。他们好像把两人当成了他们的猎物,要好好的玩弄一番,又好像是给两人施加压力,好在两人精神崩溃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红日的巨轮渐渐向地平线下沉去,和初升时一样只露着半个脑袋,一半在天一半在地。只不过初升的红日使得整个天空愈见明朗,喷薄出沛然的生机,而西落的红日使得整个天空愈见黯淡,散发出浓重的死亡味道。
领头的飞行恶龙“嘎”地一声尖叫,仿佛发出收割的星号,又仿佛敲响一天落幕的丧钟。
尖叫声此起彼和,他们正在盘旋的身躯突然向两人俯冲下来。
这时,好整似暇的基里奥飘身向前,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法杖。他高举法杖,尖锐急促地吟唱,隐晦拗口的音节萦绕天际。幽黑的法杖顿时光华大盛,发出璀璨的霞光,法杖顶端塑成的骷髅头在霞光的衬托下更见狰狞。十几具形态各异的骷髅骨兽被召唤出来,张牙舞爪地向俯冲而来的风骑士扑去。
领头的飞行恶龙张开两只巨爪向地上的骨兽抓去,最前面的三具骨兽顿时被抓的肢体破碎,白森森的骨头散落一地。骑乘在它背上的风骑士挥舞手中长枪,剩余的骨兽也顷刻间形毁骨销。整个过程不做一丝停顿,接着冲向站在前面的基里奥。
苏迪拔剑出鞘,这把普通的巨手剑是拜罗留给他的,剑长六尺,刃宽九寸。
锋利的长剑拖曳着银白色的斗气削向领头的飞行恶龙。领头的飞行恶龙似乎愤怒于眼前这个猎物的挑衅,张开两只钢筋般坚硬地巨爪抓向长剑。金石相击之声中,苏迪手中的长剑在它的巨爪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殷红的鲜血溅了苏迪一身。
领头飞行恶龙没有料到这一剑有如此威力,口中又发出“嘎”地一声尖啸,啸声中充满了暴虐嗜杀。在它身后的三只飞行恶龙相继张开巨爪分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抓向苏迪,强大的攻势迫的苏迪喘不过气,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苏迪从领头飞行恶龙的攻势缺口脱身而出。谁知领头的飞行恶龙陡地一个急转,张口咬向苏迪。苏迪心头一惊,急忙一个打滚。就在他庆幸逃过一劫时,一只长枪无声无息地刺向他翻滚的身体,这是避无可避的一击。
苏迪叹息一声,心中充满无限悲伤。他没有想到他生命的乐章才刚刚开始就戛然而止。这一刻,无数的画面飞速地闪过他的眼前,他想到了刚死去不久的拜罗,想到了四年没见的父亲,想到了领着自己四处乱窜的哥哥,想到了生死不明的舅舅,也想到了自己人生里第一个亲密的伙伴。
他心有不甘,他仿佛看到拜罗失望的眼神,看到了父亲愈见憔悴苍老的面容,看到了哥哥悲伤地喊着他的名字,看到了温特问他为何没有实现他的梦想。他不想死去,他一定要活下去,可他要怎样逃过这致命的一击,怎样逃过这次大劫。
他胸中突然涌起无限愤怒,愤怒老天的无情,又涌起无限渴望,渴望拥有击杀一切敌人的强大力量,这无限渴望最终演变成浓重的无奈,对无法改变现实的无奈。
在这短短的一瞬,于他仿佛度过漫长的一生,他体验到了人生的变幻无常和现实的残酷无情,他觉得他这一生不该这样结束,但又不得不永远地闭上眼睛。
基里奥的再次吟唱更加冗长隐晦,吟唱已不似人声,好像是地底恶魔的咆哮,又像是天外飘来的梵音。
看到苏迪左支右拙,他吟唱的更加急促。但是风骑士手中那柄长枪并不等他,在他未吟唱完之前就刺向苏迪,眼看在地上翻滚的苏迪势必会丧命长枪之下。
这一刹那,他有一丝恍惚,脸上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复杂。他仿佛看到了锋利的长枪刺进苏迪的心窝,看到了苏迪年轻的生命就此消散,也看到了苏迪临死前向他求助的眼神。他能怎么办呢?他和苏迪之间隔着生死距离。他想,若是,若是这一枪刺中的是自己,他浑身打了一个寒战。
他虽然老了,看淡了很多东西,当然也包括生命,但生命到底是可贵的,生命也只有一次,就算他已垂垂老矣,在这个世界上仍有值得他眷恋的东西,他想要继续活下去。那个在他眼前逝去的生命,他无能为力,也爱莫能助。
他有些怜悯,为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就此死去而感到惋惜和痛心,这个年轻人本应有大好前程。他突然为自己的悲天悯人感到羞耻,羞耻自己惺惺作态,羞耻于自己的虚伪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