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的位置正是林柔对面,而平常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李云舒”。其他人也曾试着坐在这个位置上,但无一例外都被林柔的目光逼得败下阵来,亦或者是有时这些人坐下的同时,林柔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其他位置上,让坐下的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极为难堪。
林柔此时正对着眼前的饭菜发呆,感受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坐下,她只觉得一股疲惫厌倦的情绪自心底油然而生,若是寻常,她必然会皱眉扫一眼坐下的人,可现在,她连头都懒得抬一下,端起餐盘便要换到其他位置。
“别走。”
一句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林柔只觉得这声音虽然陌生,但说话的语调却极为熟悉,不由脚步为之一滞,秋水明眸望去,看到摆在他面前的饭菜时,更是讶然立在当场。
清炒菜花、干煎豆腐、糖醋排骨、水煮鱼片,外加一杯柠檬水,这些菜……
林柔不禁咬了咬嘴唇,面色有些发白。
李云舒此时也是略显惊讶望着林柔面前的饭菜,他之前倒未注意,现在才发现林柔点的几样菜竟是与自己的一模一样,这些都是自己往日常点的菜,林柔并不喜欢,以前曾请她尝过,也均被果断拒绝,却没想到今天林柔竟会将这些全部点全,李云舒只觉得心中一阵苦涩,伸手对林柔道:“这些都不是你喜欢吃的……饭卡给我。”
林柔迟疑望着眼前的人,这人非常陌生,她确信从没见过,可是……这种感觉为什么这么熟悉?林柔想要拒绝,但不知为什么,手却似不听使唤般伸了过去,递出了自己的卡。
李云舒再次来到饮料区,笑嘻嘻对那女孩儿道:“美女,刷一杯明纱云雾。”
女孩儿纤秀的手指在柜台上点了点,嗔了他一眼,“你可别太过分了,这两杯下来,我今天生意可白做了。”
李云舒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卡,道:“借到卡咯,不会让你亏本的。”
“这还差不多……”女孩儿皱了皱小巧的鼻子,转过身捣鼓起摆在柜中的那些瓶瓶罐罐。
“对了,再来一杯果汇汁。”李云舒又道了一句。
“你能喝多少啊……”女孩儿嘀咕的微弱话语从柜台后传出。她是做生意的,当然不会拒绝客人的要求,端出两杯饮料摆在桌上,又狐疑打量了李云舒一眼,道:“承惠二十三块。”却是并未将之前那杯柠檬水的钱算上。
李云舒端起两杯饮料看了看,忽然将那杯果汇汁推了回去,满脸笑意道:“呐,这杯是请你的。”
“请我?”女孩儿瞪着眼睛,下意识指了指自己。
李云舒认真道:“是啊,请你喝的。”没走两步,又回头道:“不过每天中午只喝这个是很伤胃的,而且并不能减肥,你就别瞎折腾了。”
“诶??你怎么知道……”女孩儿呆呆望着李云舒,一脸错愕,可李云舒却没有回头再说半个字。女孩不由哼了一声,看着他绕过藤蔓遮掩的木质围栏,消失在食堂角落中,这才端起那杯果汇汁微微抿了一口,而后低声喃喃道:“什么嘛,好奇怪的人。”
李云舒感觉自己现在是在玩火,因为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将会面临很严峻的局面,可面对这样的林柔,他又不忍心欺骗他,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对是错,他只知道,自己若是再这样继续提醒她,那么身份被看破只是早晚的事。
李云舒将打好的饭菜放到林柔面前,看着眼前的三样菜蔬,林柔的脸愈发苍白了起来,抬起头盯着李云舒,颤抖着问道:“你究竟是谁?”
李云舒温柔笑了笑,坐了下来,“你以为我是谁?”
“你……你不是他……”林柔怔了怔,忽然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也低落了下来。
李云舒扫了眼四周渐显多起来的学生,目光在远处张铭涵身上稍作停留,怅惘一笑,“是啊,我不是他……他从没说过喜欢你……”
他看到林柔动作僵了一僵,又继续说道:“而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说一句——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听到这句,林柔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问道:“你究竟是谁!”声音高昂,惹得周围学生纷纷侧目。
李云舒却是浑不在意,摆了摆手,淡淡说道:“你先坐下。”
林柔咬了咬嘴唇,静静坐了下来,默默无语。忽然,她抬起清秀却苍白的脸,期盼望着楚红雨,颤抖着低声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是不是……云舒?”
她此刻的表情极为痛苦,似乎已濒临崩溃的边缘。李云舒从未见她如此脆弱过,这女孩儿的心早就被冰完全封锁住,永远不会有一丝波澜,可是现在,她身上那些迫人的气息全然消失不见,如今坐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孩儿罢了。
李云舒强忍住内心刺痛的感觉,面无表情道:“你该知道的,他的葬礼都已经办过了。”
林柔抓住杯子的手剧烈抖了一下,里面的饮料倾洒出来,溅湿一片,她却恍然未觉。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眸中透出的又是无尽冰寒,话语中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言罢起身朝外走去。
李云舒不由苦笑一声。
他以前与林柔相处,从未被她用这种态度对待过,这次经历了才知道那些曾想要靠近林柔的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挺微妙。
他拿起筷子在桌上各式菜肴上戳戳点点,最后夹起一片鱼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而后再次环顾周围熟悉的一切,轻舒了口气。
再见林柔,看到她的种种反应之后,李云舒非但没感觉到有任何沉重,反倒是觉得心神一阵放松。
他从没有想过要放弃林柔,此时此刻知道林柔对自己的心意之后,他的这种决心更是坚定了许多。
暂时的分离只是为了以后能毫无顾忌地在一起,如今有了帝都楚家这一助力,自己未必不能构造出足以匹敌杀手组织的势力,到那时自己定将找回“李云舒”的身份,以这身份与林柔重逢!
不过目前,自己还须忍耐一段时间,以另一个身份活着。
“从今天起,世上再没有李云舒这个人了,”虽然只是暂时,但真正决定要舍弃这名字的时候,他心中仍有一种不甘又苦涩的情绪在蔓延,便端起眼前的饮料一饮而尽,“从现在开始,我叫……楚红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