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峰尴尬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手悬在半空中,手中木匣就那样端着,也不知该怎么塞给她。薛锦绣谨慎道:“是俞瑞安让你送的?”这小子记仇了?!自从她写了那封信,接连两年都没有收到那让人心烦的石头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接到这么个大招!
杜峰道:“正是。姑娘快些收下吧,等会儿若是来了人,在下若再留在这里,怕是有损姑娘清誉。”
薛锦绣不放心:“那盒子里没有什么暗箭和毒气吧?”
杜峰:!
俞瑞安,你到底在别人心里留的是个什么形象啊!
“姑娘放心,绝对没有!”
薛锦绣打量了他好一番,犹犹豫豫地从大树后面走出来,立刻道:“你把盒子打开我看看。”
杜峰无奈,只得照办,又很体贴地将信拿了出来。
薛锦绣仔细看了那封信——恩,很薄,在这个没有纳米技术的时代,里面应该是没有暗器的。嫌弃地将信捻了过来。
“行了,你可以走了。”
谁料杜峰却道:“我们将军说了,要亲眼看着姑娘将信读完才可离去。”
薛锦绣讥笑:“他说你就照做啊,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欺上瞒下么,诶,这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最拿手的绝活么?”
杜峰被噎了一下,他突然很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个姓江的男子面对这种恶毒言语时还能露出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
“军中无戏言,将军乃我上峰,自然要遵从军令!”
“切,以权谋私罢了。”薛锦绣哼了声,“让堂堂军官给一小女子送信,真是大材小用。”
杜峰默默闭上眼。
凉州,是个多么美丽的地方呀,那里的姑娘虽然彪悍点,但和对面这位比起来,那都是仙女啊!
薛锦绣不耐烦地撕开信,还以为会看到什么劲爆的内容,结果竟然是——
“阿秀,听闻长陵香料颇具盛名,望你寻得一驱蚊逐虫的香料,供军中之用……。”后面还不忘提一句“当以市价购之。”
最后的最后还很贴心地提醒她,见了信记得要回信,这才全了礼数。落款,俞瑞安。
杜峰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因为他已经完整地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脸又白到红到黑再到白的恐怖过程……
“我长得很像猴儿吗?拿我当猴耍啊!”薛锦绣将信重重的摔在地上。奈何信纸重量不够,在空中飘飘荡荡,飘得她甚至暴躁,干脆一脚踩了下去,似乎觉得还不够泄气,还在上面蹦跶了两下子,最后重重刮了一个眼刀给杜峰:“你哪来的回哪儿待着去!”
杜峰:他终于能体会到什么叫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薛锦绣已经气爆了,等她回到薛府后竟然异常的平静下来,四周丫鬟各个敛声屏气,规规矩矩地低头站在一旁。
薛锦绣牙齿磨的咯吱作响。
俞瑞安,你的大脑是进了水还是长得就跟一般人不一样啊!千里迢迢送封信,竟然就是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还是说,在你看来五年前的那件事根本就不算什么!打着为人好的旗号,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用言语伤人了吗?别开玩笑了!我若是觉得你痛苦,我是不是可以给你一刀,让你直接了断了呢?!
酉时左右(17:00—19:00),薛永年回来了,也是黑着一张脸,连薛锦绣的门都没进,直接遣了丫鬟来请她去书房一趟。
薛锦绣懊恼地蹙着眉,就知道早上的事没这么容易糊弄过去!进了书房,薛永年不复以往那般慈祥的模样,而是一家之主的肃然之情,端坐在书桌后,低声道:“阿秀,今日你与那江楼月到底因何事争吵?”
薛锦绣本就一肚子委屈,眼泪哗的就流了出来,薛永年一惊,立刻乱了分寸——他的宝贝闺女竟然哭了!
薛锦绣哭哭啼啼:“那个姓江的是个什么品性爹爹难道不知道吗,不然为何阿姐至今都落下了寒症?也不知是怎么了,他最近总是缠着女儿问阿姐的事,女儿不愿说,他就缠着不放。爹爹,阿姐真的会嫁给他吗?千万不要啊!女儿不愿让阿姐再受苦了,听说他屋里的漂亮的丫鬟十几个,这种浪荡形骸之人,如何能配得上阿姐!”薛锦绣哭着哭着竟然有些喘不过气,薛永年心疼的要命,哪里还有半分心思训斥她在大街上与一个男子争吵的事。连忙道:“阿秀乖,不哭了啊,爹答应你,定会为阿颜寻一良人,别哭了啊。”
薛锦绣原本不过是做戏,最后也不知怎么的,越说越伤心,倒是弄假成真停不下来了。
杜峰看着手里皱巴巴的信,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趟差事,他到底是办成了还是没办成?杜峰想了想,摸黑潜进了薛府,特意找到了薛锦绣的院子,将信从窗户缝里塞了进去。
十日后,回到凉州的杜峰正琢磨等会儿怎么向俞瑞安复命,谁料营中人说他已于三日前回凉州大将军府里,听说是俞母身子不爽,望儿子回府侍疾。
此时,俞瑞安刚一进府,便打了个喷嚏。一股子香气扑面而来,俞淑君早就在门口等他了,面露不悦:“都是那群女人,害的我身上也沾了这些个香,偏生母亲喜欢。”
俞瑞安不解地看着她。
俞淑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下,趁着无人,小声道:“母亲没病,不过是……哎,你已十七了,婚事也该定下。以前你总在军营里找不着你的人,母亲无法,只能称病哄你回来。这次借着办花宴的名头,请了各府的小姐。我不能再这里久留了,得赶紧回宴席上,不然让母亲发现我偷溜出来,肯定又要埋怨我了!那些姑娘你上点心,不喜欢也别吓人家,别老摆着这张阎王脸,笑一下多好!”说罢,又风风火火的跑了。
俞瑞安还留在原地,估计还在消化他三姐带来的消息。身边的小厮不倒是问道:“公子,可否先换身衣裳?”
俞瑞安摆摆手,直接跨着刀朝后院走了去。那里正是莺莺燕燕,俞夫人和冯母坐在上座,正看得热闹。突然只觉得四周一静,听到一个声音:“不孝子给母亲请安,听说母亲身子不爽,不知现在如何了?可传了大夫来看?”
俞夫人微楞,见儿子竟然一身戎装走进来,大为诧异,“怎么不带安哥儿换身衣裳?!”
“儿子听闻母亲病重,心切不已,到了凉州便直接来了,实在无暇顾及其他。”说罢,已经站起身。
那些个小姐哪里见过这般血性儿郎,顿时起了不少好奇心。正打算仔细看看这位俞四公子是个什么模样,突然发现一道冰冷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漠然,冷若冰霜,仿佛看的不过是一具白骨罢了。一场热闹的花宴,顿时在瑟瑟寒风中化为了灰烬。
在座的女子哪个不是出身高贵,众星拱月般的娇养的嫡出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无礼打量!任凭眼前男子长得再俊朗,也没了半分好感!各个捏着帕子,不轻不重的哼了声!更有胆大之人,干脆偷摸瞪了俞瑞安一眼,只觉这男子太过古板无趣!
俞瑞安打量完了,见母亲身子也没事,立刻道:“如今见母亲身子安好,儿子也安心了。只是日夜赶路,不免乏累,先下去歇息了。”说罢,也不等俞夫人说什么,便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
俞夫人虽早已见惯了自己这小儿子冷漠的样子,但此时当真是尴尬不已——这小子纯属来捣乱的!哎,也得安抚一下这些个娇小姐们,免得又被安哥儿给吓坏了。
而远在长陵的薛府却是热闹异常,七日后便是他们的老夫人孔氏的七十大寿了。薛锦绣因着俞瑞安那封信着实气了好几天!直到薛锦蓉来找她,问她人可在来了?
薛锦绣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件大事要办,赶紧收了心思,安排人手。只是空闲之余,还是不免想到那封信。皱巴巴地至今还躺在她的书桌上,俞瑞安,你丫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恨这是个没了手机的时空,不然真就一个电话打过去了。
薛锦绣摇摇头,就算有电话她也不会打!凭什么她要被一个五年都没见面的人牵着鼻子走啊!正想着,琼枝已经拿了衣裳过来:“小姐,该去给老夫人磕头了。”
薛锦绣略略回神,她竟然这样纠结了七日。是啊,今天是老夫人的寿辰,她要好好准备着,否则这一年来的心血可不就白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