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心中一番算计,如今闵氏正得意,她必须要避其锋芒,暂且忍耐几日就好。当即道:“既如此,就麻烦弟妹……,”话未完,就一阵猛咳袭来,“咳咳,咳咳咳……。”
孔氏见她如此,便道:“看来你这身子是真该好好调养了!”
秦氏点点头,含笑应了。
刚离了福寿堂,方氏便奉了孔氏的意思去了大房那边接盛哥儿,秦氏与她一道走,闵氏却乘上一旁步辇,摇着手中的团扇:“月中已过,这月亮倒还是这么明亮啊。我就不打扰二位嫂子的雅兴了。”
秦氏瞧着她离去的背影,笑了笑:“还是三弟妹有福气啊,我这一病,却也不记得那月中的圆月了。”
方氏并未说话,只是命抬辇的丫鬟默默跟在秦氏身侧。
“你我都是生育过儿女的人,自然是知道这小儿之时是最难养的。与弟妹说句实话,盛哥儿被一时照顾不周而病了,我这个当娘的也心疼。奈何我病了多日,纵然有心,却也无力啊……只盼着弟妹能将盛哥儿照顾好。”秦氏说着,颇有些哽咽,“若是缺了什么,只管来我这儿取。”
“夫人,您莫伤心,这几日因着盛哥儿的病,您已经好几日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了。”秦氏身边的孙妈妈赶紧劝道。
秦氏拭了拭眼角:“真是让弟妹见笑了,我就是……有点儿舍不得。”
方氏不愿再看秦氏惺惺作态的模样,只好应付道:“舐犊情深,此乃人之常情。”哎,无非是怕自己将盛哥儿接过弄清了盛哥儿这病的来龙去脉,从而在老夫人面前告状。可她是最不愿沾染是非的人,本以为在府里这么多年大家都已明白了她的性子,奈何……
哎,无能之人只能任人鱼肉了。方氏心中苦涩,只盼着能保全自身才好。
刚进了盛哥儿院子门口,便听到里面婴儿啼哭不止。秦氏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孙妈妈立刻道:“肯定是伺候的丫鬟不尽心!夫人,咱们别在外面干站着了,赶紧进屋吧。”
谁料秦氏却道:“不了,我还病着,怕过了病气给盛哥儿。不如,就让孙妈妈陪着弟妹进去吧。”
“嫂子所言极是。”说吧,方氏便带着人将盛哥儿抱了出来。还记得上次见是,盛哥儿还养的白白胖胖的,如今竟然瘦了一圈!
“贴身照顾盛哥儿的就是这二人了。”秦氏指着跪在地上的崔姑姑和木溪,“以后去了二夫人那里,也要尽心伺候。”
二人连忙称是。
秦氏又道:“盛哥儿身边人实在是太少。墨书——”话音落,一个穿着得体的丫鬟缓步走了出来,“这是我身边的丫鬟,就一并带去伺候吧。”
方氏打量了那丫鬟一眼,长得平平无奇,可行礼的规矩却分毫不差,想必是秦氏身边得用的人吧,呵……安排眼线么,到底还是害怕自己借着盛哥儿的事去与老夫人说啊。
待秦氏将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方氏终于脱了身,只待她回到自己屋子时,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瘫坐在榻上。
“都怨我,肯定是我去看盛哥儿的事走漏的风声,才让阿娘今日如此为难。”薛锦颜红着眼,想哭又哭不出来,难受极了。
薛锦绣见她如此,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要劝道:“阿姐,你小点儿声。阿娘才回来安顿好盛哥儿,此刻想必已经休息了。”
薛锦颜却无法平静。看着一旁的蜡烛,那烛火摇曳,明明有能照亮屋子的光芒,可惜只要轻轻一口气,就能将它给熄灭了。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三婶和大伯母的事情,为什么每次都要牵扯到阿娘!这样做,对三婶有什么好处?”薛锦颜已经气昏了,忘了这种话实在是不该当着薛锦绣的面儿说出来。
薛锦绣却能猜到几分,只是她不能说,毕竟那话太伤人了。
——方氏对闵氏或者秦氏甚至是老夫人眼中,无非是个工具罢了……既然是工具,自然是该用的时候就拿出来,也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工具的感情,没有人会去思量工具的想法。
“阿姐,爹爹说过后日要带我去铺子,你也一起来吧。”薛锦绣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奈何薛锦颜一点儿也不动心:“不了,盛哥儿刚来,我得帮着阿娘照看。”
“阿姐!”薛锦绣难得正经的神色,“盛哥儿到底还是大伯母的儿子,咱们与他过于亲近,大伯母怕是又要多心了。依我看,对于盛哥儿,亲近些不好,生疏了也不可,平日里见上两面也就是了。”毕竟盛哥儿的存在对二房来说,真是太过尴尬。
被她这样一说,薛锦颜顿时清醒了几分。是了,对于盛哥儿,纵然再可怜他,如今只能做到客气二字了。薛锦绣拍了拍她的手:“阿姐,别自责了。夜已深,好好睡一觉什么烦心事就都没了。”
“恩,你也早些歇着。”
薛锦颜将她送出房门,薛锦绣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屋去。
今夜月色正好,正如当日冬儿来二房时一样。薛锦绣微微仰起头,对着那狡黠的月光,笑了。
叶侯府,西跨院里有一处清幽的院子,虽然地方幽静,可这里伺候的人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这里可是叶夫人最疼爱的幺子——叶莫辞的住所。叶莫辞不喜奢华,也不喜张扬,叶夫人虽觉得儿子不必如此清苦,但也拗不过他,只好在屋里每一件的摆设材质上下足了功夫。
薛锦瑜早已作了少妇的打扮,面容虽依旧年轻,但眉梢处更多了平添了一丝风韵。此时,她正吩咐着屋里的丫鬟将早膳摆好。过了会儿,又回了里屋,见叶莫辞已经起了身,便笑着走了过去:“怎么不多睡会儿,现下还早呢。”说着,便伸手准备拿一侧丫鬟手上叠好的衣物,谁料叶莫辞已经提前拿了去,自己穿戴。薛锦瑜不着痕迹地将手放在木盘里的香囊上:“这个倒是挺别致……。”只是,还是不肯用她亲手做的那个吗。
叶莫辞看了她一眼:“针线上的人还算尽心。”说罢,理了理衣物,“用膳吧,等会儿还要去给母亲请安。”
薛锦瑜连忙回了神,又挂起了笑意,柔顺道:“好。”
叶府也是讲究食不言,用过了早膳,叶莫辞道:“午膳和晚膳不用等我了,你若觉得累,也可早点歇下。”说罢,便起了身,打算出门。
薛锦瑜连忙跟了上去,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可对上叶莫辞那不冷不热的脸,顿时又化成了灰烬,只是有一事必须今日要问明白:“再过八日要回去住对月,不知那日……七爷,能不能与我同去?”
屋外的太阳有些晃眼,叶莫辞不由眯了起眼。薛锦瑜期盼地看着他,过了半响,却只是听到:“到时候再说吧。”
薛锦瑜正打算说什么,叶莫辞却已经走了。她不好耽搁,毕竟二人是要一同去给叶夫人请安。待她回了屋,见着这屋里的摆设,只觉得一切都空空荡荡的。
她呆坐在椅上,嫁来已快一月了,自己与叶莫辞之间真可谓是——相敬如冰啊!叶府人都对她表面恭敬,可她知道那些个人都私下里嘲笑她不过一介商人之女!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如此冷遇。想当年在薛府里,纵然是最心高气傲的薛锦颜,见着她之后还不是要毕恭毕敬的称一声长姐!她有的,都是最好的;她不高兴了,整院子里的人都会战战兢兢。可如今呢……
“小姐,您别担心。姑爷肯定会一同送您回去的。”
薛锦瑜看着窗外的青竹有些失神:“海棠,你说这里的竹子和阿颜住的竹园是不是很像啊。”
海棠是她的陪嫁丫头,听到此话,不由道:“小姐这是想家了吗?”
“家?这里才是。那里,已经不是了……。”
海棠见薛锦瑜如此愁容,正打算安慰几句,却见她猛地拍拍脸,“好啦,你看我这一大早忙的,差点误了陪夫人听戏的时辰。”
薛锦颜今日是被薛锦绣连哄带拉的出了门。人已经坐上了马车却还是有些放不下:“盛哥儿才来咱们院子,你我就走了,这传出去会不会……?”
薛锦绣打了个打哈欠:“阿姐你放心啦!老夫人是将盛哥儿托付给阿娘,只要阿娘在就行了,咱们就别去凑热闹啦。”
“可是……。”薛锦颜蹙着眉,正欲继续说下去,却被薛锦绣直接打断道,“阿姐你既然怀疑这事与你私下去探望盛哥儿有关系,那此时就该避避嫌。再说了,盛哥儿身边有阿娘,有大夫,还有乳母丫鬟们,会照顾的很周到的。再者……。”薛锦绣鼓起脸,一副怨妇状:“难道是阿姐有了新来的弟弟,就不愿意陪我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