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绣噼里啪啦说的一大堆,猛然记起好像有点不合时宜。小心翼翼看着安哥儿,谁料这哥儿们又埋头玩着手旁的小玩意去了。
直到俞淑君带着安哥儿告辞,薛锦绣还是没能听到安哥儿再说第三句话。薛锦绣觉得她可以为自己定下一个目标,每见安哥儿一次,争取让他能多说几句,哪怕是比上次多一句,这也是一个不小的胜利成果呀!
俞淑君与薛锦颜说了一晌午的话,本来有些担心安哥儿,见他与薛锦绣相处还可以,也就安下心来。
“以前总是听说薛府六小姐不爱说话,甚至…”俞淑君觉得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还是低声道,“说是患了痴傻之症吧……。”
“她不傻。”
“我知道,阿秀是挺乖的…”俞淑君说到一半,顿时瞪大了双眼——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她弟弟竟然开口说话了!这货可是个据了嘴的闷葫芦啊,而且说的还是别人的事!俞淑君等了好半天,可惜安哥儿说了那三个字后,便再没后文了。
俞淑君叹口气,喃喃道:“真不知你这怪性子到底是跟谁学的,阿颜总说她妹妹也不爱说话,可阿秀纵使不说话也比你要乖巧些。哎,我要是有个妹妹该有多好啊……。”说着,看着安哥儿依旧是默默地坐在一旁,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凉州的这个冬天,比预料中的要好过许多,城中冻死人的数量竟然比往年还要少。街上不复以往熙熙攘攘,但也少了衣衫褴褛的乞讨之人。究其原因,原来是薛家米铺向凉州四周的里正那里早早送去了棉衣,更是在四处城门全部设了粥棚。
“都说薛家豪富,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善心。”街道不远处的拐角里,停靠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帘被掀开一角,一位妇人正端坐其中。
“儿子还听说,这位薛二老爷还将城中原本商户的铺子全都买了下来。”
“哦?”妇人微微挑眉,“这倒是奇怪了,别人都要赶着卖,他却是赶着来买。”
那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眉眼间细细看去竟与安哥儿有五六分的相似。“凉州靠着漠北,这里可不是什么太平地带。在这里开商铺,还要时刻担忧着被抢,所以自从三月以后原先的商户们早早将田地铺子变卖了,因为急着出手,这价钱自然不会很高。薛二爷倒也是个怪人,当初他来凉州进香料,在漠北人的屠刀下走了一道鬼门关,还是被爹爹的骑兵所救。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胆子在咱们凉州做买卖。”
妇人看着少年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不由笑了笑:“怎么我听你这语气好像还对那位薛家二爷十分佩服了?”
少年神色从容,目光却锐利无比:“大哥素来看不起商人,我却不见得。若没有几分胆色,怕是也成不了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古语云:‘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可惜大哥却总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妇人微微一哂,伸手拍了拍那少年的手背:“每个人的看法不同罢了。不过这位薛二爷到也是有几分本事,淑君给我信中提了他的女儿,好像是叫阿颜吧……我真没想到,竟然还有小丫头能够与淑君玩倒一块去。”
少年被妇人这番话给逗乐,不由道:“阿娘,哪有像你这样说自己女儿的!三妹要是听到,肯定又要闹腾了。”
“她闹腾,我看你才是闹腾!”妇人脸上笑意不减,可少年不由地坐直了身子,背脊处有些寒意。
“那薛家再有本事,若没有你的书信,那些里正就真的会接受他们的棉衣吗?这城门口的粥棚怕是也不会摆的这般顺利吧。”少年正欲说些什么,妇人又道:“也罢,这原本也是为了百姓做的好事,我便不追究。但你也要记着自己的身份,给像薛家这样的商户行个方便也无妨,但切不可与他们厮混在一起!否则,你父亲的军棍打下来,我可救不了你。”
“知道啦知道啦。”少年嘴里答应的飞快。可惜,他这样的年纪,正是年少风发,叛逆着呢。
长陵城中,薛永年也正在听着凉州那边来的消息。李贵站在书桌不远处,比起第一次来,此时他神色间坦然了许多。薛永年默默地打量着他,看来是跟着赵掌柜历练了一段时间,硬是将这小子给带出来了。
李贵滔滔不绝地讲着,目光又偷偷偏到了薛永年身旁的小豆丁身上。好像又长高了点,但这都不重要,关键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位豆丁手上会多出一把精致的小算盘?为什么他一边说,那个小豆丁还在一边打算盘?这难道就是具有薛府特色的带小孩方法?
李贵说完了,薛永年满意地点点头:“回了你们掌柜,辛苦他了。之后的事情要多上心些。那位俞二公子要多留些心,不过现在也不要与他太过亲近了。”
待李贵走后,薛永年见薛锦绣还在扒拉那把算盘,不由会心一笑。这把金子打的小算盘是他送给薛锦绣的,里面的算珠则是红珊瑚所制。普通的算盘对薛锦绣来说太大了些,他的女儿,自然要用最好的器物。
“怎么,还没算完呢?”薛永年做到一旁,喝了口茶,悠闲地靠在椅子上。
薛锦绣默默哼了一声——大哥,你当我是用电脑啊,只用输入数字直接出结果吗?!李贵说的那么快,她很想拿一只录音笔来记好么!
终于,过了半响,薛锦绣算的满身汗的抬起头,薛永年吃点心吃的正开心。
——世上最拉仇恨的是什么?一个人专心致志工作的人身边有一个热情如火的吃货……
“爹爹,你是要将凉州城的全部香料都盘下来吗?”她可没有忘记,府里的一大进项是将凉州香料运到南方贩卖。
“不是要,是已经差不多全盘下来了。”薛永年拍拍手,肚皮有些涨。便起了身,在书房里走动几步,活动活动。
“你知道原因吗?”
薛锦绣犹犹豫豫地看了眼薛永年,说实话她有些捉摸不透这位大叔的想法。自从薛永年知道她对算术和看账本十分感兴趣后,就经常带着她到处转。有时候甚至会将她直接带到城里薛家的商铺里转转。由于还是小孩子,所以方氏也没有阻止,倒是薛锦颜有几次想要跟着去看看却不行,因为她已经十二了,要学规矩,要学管家。而且薛锦瑜的婚事,多少也刺激到了方氏,所以对薛锦颜的管教不知不觉中还是严格了许多。这样一来她便没有多少时间能顾上薛锦绣,刚好薛永年就顺手接过来了。
“嗯……爹爹说过,凉州的香料一直都深受京城里那些贵人们的喜爱,如今凉州局势不稳,京里的香料价格也涨了许多。咱们把那边的香料铺子全部买下来,可以赚好多钱。”
薛永年又问:“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旁人为什么放着这大一块肥肉不吃呢?”
薛锦绣顺口就道:“因为怕漠北人再来呗!到时候命都没有了,要那些银钱还做什么用。”说着说着,她又开心笑道:“不过俞将军厉害,漠北人怕他,不敢来的!”
薛永年终于满意的点点头。虽然女儿的话听着幼稚粗糙,可理却是说的对了。随着他带薛锦绣的时间越久,就越发的觉得自己的女儿在做生意上有着旁人不可及的天赋,甚至说是一种天生的感觉。
薛锦绣默默擦汗——我也是一不留神就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跟五六岁的小孩比起来,她要是没有所谓的“天赋”,那才是个悲剧!
从薛永年书房离开后,薛锦绣还在思索着方才的事情。与薛永年接触的越深,她就越发觉得薛大叔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可骨子里却有着一种狂气。凉州地势险峻,一旦被攻破,北方六州府全都会落在草原人手里,朝廷绝对不可能让凉州被破!薛永年赌的便是此,趁着城中谣言四起之时以低价买下所有的香料铺子,垄断整个凉州的香料市场,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薛锦绣不禁想起自己前世炒股的时候了,偶尔跌了几块钱就会赶紧出手。可现在,看看薛永年,这才叫豪气,心理素质真不盖得!这位放在现在,那也是正宗的儒商一枚,不知要迷倒多少大叔控啊。
正走着,突然发现一些丫鬟们脚步匆匆,往福寿堂而去。薛锦绣有些好奇,遣琼枝去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