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不算替府里留的银钱,便是一共支出了一万八千两!
薛永年瘫软地仰在椅子背上,双目出神地盯着屋顶。薛府各处商铺于三月送上来的银钱几乎花的差不多了,薛府说是长陵首富,但商人往往是最缺钱的,银钱永远被压在了各个商铺里,凉州米铺的生意占了凉州城米粮生意的四层,如果将米铺撤回,这中间至少会损失近三千两白银,而府里现在根本就腾不出一两银子来弥补这项亏空!
老太太自己的体己银子动不得,公中对各方小姐哥儿的及笄礼冠礼的银子动不得,其他铺子上的流水动不得……薛永年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现在纵使他想撤,如今也压根没有财力让他撤回铺子!只能等到年末,各商铺再次进上银钱,府里才会现银进行周转。薛永年将头埋在手里,他心里焦急,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四周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巧的是,薛锦绣也趴在自己屋里的小木桌上开始算账。拿着毛笔画着阿拉伯数字,反正琼枝也看不懂,以为她只是无聊乱写乱画,便不去管她,自顾地坐在一旁绣花。
薛锦绣对府里的开销当然没有薛永年那么清楚,不过她自有一番看法。如果将凉州米铺撤回来,薛府要如何安置那些掌柜伙计呢?最关键的是,那些米要怎么办?要知道,凉州与长陵之间,并无水路……
父女二人虽想法不一,但结果却是不谋而合——凉州米铺,撤不得!
“没有水运,就带不走大的物件。”薛永年靠在椅子背上仰面喃喃道,“能带走的只能是银钱珠宝还有些值钱的小物件。既然大户之间已有了朝廷要调离俞将军的风声,这消息就藏不住,迟早要传到老百姓耳朵里……。”薛永年眼前一亮。
“啊!可以这样!”
琼枝见薛锦绣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嚷了一句,赶紧放下手里针线,“小姐怎么了?”
薛锦绣没空理会她,自顾笑了起来:“没错,没错,这样做就好啦!”
琼枝吓得不轻,连忙走去将薛锦绣从椅子上抱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薛锦绣这才回过神,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连忙傻呵呵地笑起来:“我说这字儿怎么这么难写呢,原来是笔画多了呀……嗯,阿娘说的没错,就要多写才行呢。”
琼枝狐疑地看了看她,薛锦绣从她怀里挣脱下来:“不知不觉快要用晚膳了,不知道阿姐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琼枝站起身,将桌上的针线收拾好:“我看小姐是自己饿了吧,方才在二爷书房里还没用够点心么?”
“嘿嘿……。”薛锦绣腼腆地笑着。琼枝拿她没办法,带着她去小厨房溜达溜达,先瞧瞧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书房里,薛永年没有等到晚膳,便立刻传来了韦掌柜和李贵。本打算让办事老练的韦掌柜也去一趟凉州,但是见韦掌柜这大腹便便地富态样,只好打消了主意。反复叮嘱李贵:“这是给你们掌柜的信,一定要快马送到!换马不换人!”
李贵有些激动地收好书信,信誓旦旦道:“二爷您放心,小的一定快马加鞭!”
薛永年嗯了声:“下去领赏吧。”
陈小哥带着李贵下去了,韦掌柜却有些看不明白:“二爷,您这意思,那米铺到底是撤还是不撤?”
薛永年摸着胡须,淡然道:“莫急,你且看着。”
李贵领了五十两赏银匆忙带了干粮,连晚膳也没用便骑快马走了。刚离府不出半个时辰,去叶府的马车悠悠使回薛府,薛锦俞春风得意地从马车上施施然走下,薛锦颜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对着身旁的丫鬟微微招手:“巧月,回府!”
薛锦瑜连忙拦住了她:“阿颜,咱们还没给老夫人请安呢,你就这么回去了?”
“阿瑜说得对,玩的再累,回来也应该先给老夫人请安,这才是尽了礼数。”秦氏从马车里出来,正巧就听到了这姐俩之间的对话。
薛锦颜朝天白了一眼:“我只说是回府,又没说具体去哪儿,这自然是先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薛锦瑜咬牙切齿地看着她——这死丫头真是一刻都不让她舒心!
众人坐着府里的小轿来到三门处,便下轿步行至福寿堂。
甫一进门,孔氏便看见薛锦俞手上多出了一串玛瑙镯子。薛锦瑜娇羞地请安后低声道:“孙女儿今日去叶府,这镯子是叶夫人送的。”
孔氏问道:“玩的可算开心?”
薛锦瑜点点头,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意。
坐在一旁的秦氏连忙道:“叶夫人对阿俞是赞不绝口,直说咱们府的阿瑜懂事听话,是个伶俐的孩子。我瞧着,阿瑜与双宜那孩子也处的不错,跟亲姐妹似的,临走时双宜还送阿瑜一个亲手绣的荷包,我瞧那绣工啊,没想到侯府的小姐绣工竟然如此精湛,真是不错。”
孔氏耐着性子听她说完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无论是哪府的小姐,女红刺绣都是不可少的。叶家丫头是不错,上次阿瑜及笄之时我见过,但你也不可妄自菲薄。”
秦氏被骚了一个大红脸,小声道:“知道了,媳妇儿也就是这么一夸,哪儿就那么严重了。”
孔氏被气乐了,杜妈妈赶紧给她递上茶,品一口好顺顺气。出了福寿堂,留在府里的薛锦林便迎了过来。一脸羡慕地看着薛锦俞,嘴里不住的感叹:“阿瑜姐姐的面子就是大,侯府小姐又如何,还不是如其他闺中姐妹一样,送了荷包给姐姐么。”
薛锦瑜听着大为舒畅,嘴里却还谦虚道:“不可胡说。老夫人说了,侯府的小姐也是要练习针线的,今儿她送了荷包给我,明儿我也是要回赠的。礼尚往来,正是如此。”
薛锦林赶紧道:“阿瑜姐姐说的是,老夫人总说你的礼数是咱们姐妹中最周全的,果然名不虚传。”
薛锦瑜侧头瞧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你的规矩也要加紧练起来。我可记得,你就比我小一岁,明年就是及笄了,切不可再冒失下去。行了,我还要回屋看会儿书,明儿再与你说话吧。”说罢,便带着丫鬟走了。
薛锦颜白看了一出戏,笑的乐不可支。今儿一天在叶侯府可算是把她憋坏了,回到府里,自然是要好好放松一下。
薛锦林听得笑声,不由回头瞪了她一眼:“不知阿颜妹妹有什么可乐的?”
薛锦颜毫不客气:“都说拍马是个难事儿,一个不留神就容易拍到马蹄子上,今日一见,唔,名不虚传啊。”
薛锦林脸色顿时十分精彩,红的白的好一阵变幻后,突然笑了笑,又恢复到了往常的神色:“阿瑜姐姐是长房嫡女,以后巴结她的人多了去了。我们是亲姐妹,又何谈巴结一说。再者说,阿瑜姐姐以后那是要嫁到侯爵府的,心胸自然与咱们不一样。”
“她?侯爵府?!”薛锦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更加乐不可支,干脆哈哈笑出声来,“阿林,你莫不是没睡醒吧。虽说咱们不要妄自菲薄,可嫁入侯爵府……哈哈……。”
当初秦氏以一个六品通判的庶女身份嫁入薛府都是下嫁了。不过以薛府长陵首富的地位,让薛锦瑜嫁给官家倒不难,可若是嫁进侯爵府?!大房是在白日做梦么!
薛锦林见薛锦颜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显然是在意料之中,不过她也不急,悠悠道:“阿颜妹妹,你可千万别不信。我劝你还是对阿瑜姐姐尊敬些,免得日后,嗯……。”说着,笑了两声,朝大房的院子回去了。
“巧月,我姐在嘀咕什么呢?”薛锦绣不解看着薛锦颜,刚回屋就坐在桌旁嘀嘀咕咕的。
巧月陪着笑,低声道:“刚被大房的林姐儿给气着了。”
“哦?”薛锦绣有些好奇,她姐姐的养气功夫虽然还不到家,倒也不至于一个薛锦林就能将她给气着。
巧月道:“林姐儿说了,她们大房的瑜姐儿是要嫁到侯爵府当夫人的,要咱们都巴结着点。”
“呵呵。”薛锦绣干笑两声,薛锦林还真敢说。
好在薛锦颜自己嘀咕了一阵子后也就顺了气,“就算她嫁到侯府又怎样,那位叶侯夫人,我看着就不是个善茬。呵,有这么个婆婆,就够阿瑜受的!”
巧月赶紧劝道:“我的好小姐,什么嫁不嫁的,还有婆婆这样的话你怎么能说呢。别气了,等会儿夫人也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