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见薛锦绣将多宝阁抱出来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开始肉疼,这一件多宝阁可是难得的珍品啊,整个薛府连大房的薛锦俞都没有,还是二爷从南边寻摸回来的,只此一件送给了她们六小姐,难道小姐真要将它送给那个才见一面的安哥儿?不由出声提醒道:“小姐,这个会不会太……贵重了?”
薛锦绣眨眨眼——贵重么?
转眼想到安哥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旁玩玉石球的样子,不吵不闹,安静沉默。穿越前,薛锦绣自己就常常与父母分离,那时她一人住在乡下奶奶那儿,周围的大人经常毫不顾忌地开玩笑,说她爸妈都不要她了。那些无聊的大人就喜欢逗小孩儿哭,只要看到孩子哭了就感到十分高兴,再拿一颗糖来逗她开心,好如去逗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最开心的时候便是奶奶带她去城里的爸妈身边,可惜一月也只有一次而已,爸妈要打工实在没空带她。那一日,她总希望天早早的亮起来,再晚晚的黑下去,如果能永不天黑,该有多好。
“这个正好,我就喜欢送这个!”薛锦绣抱着盒子不撒手。若想真心实意对一个人好,又怎么会去计较价钱。且她也不是一个小孩子,这样的玩具放在她这里也是浪费。
琼枝见薛锦绣态度坚定,便也不再坚持。心中万般可惜,依依不舍地将多宝盒包起来,待下次薛锦颜请俞家姐弟来时再送给他们。可不等薛锦颜对俞府的请帖还没发出去,却又收到了叶候府的请帖。
九月初秋,是个赏花的季节,这时候的花宴总是特别多。方氏看着帖子,嘴角微微翘起:“不过是请大嫂她们,又何苦还要再请我们。”
薛锦颜正在习字,头也不抬:“为了礼数呗,到底我们与大伯母还住在一起,单请大伯母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方氏素来不喜官家的宴请,她出身长陵富商人家,素来是被这些人所瞧不起的。不论你有多少银子,在那些个人眼中就是个破落户。更何况这一次是叶侯府,不知又要收到多少冷眼了。不免又要叮嘱女儿:“阿颜,叶府不必其他府中,乃是侯爵府,去了哪里你别乱说话,别人说了什么也只当没听到就成,左右不过待几个时辰罢了。”
“知道。”薛锦颜不紧不慢地抄着一旁的《女诫》,“那些官家小姐也瞧不起我,我又何必去上赶着看她们的冷眼呢。”说着,拿起抄好的《女诫》仔细校对一番后便放在一侧,又道,“真不明白阿瑜那么讨好叶双宜有何用,难不成她还以为自己真能嫁到侯府去?上次宴中,那么多府中的小姐都看着,也不觉得臊的慌。”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情理之中罢了。”
薛锦颜放下笔,凑到方氏身边:“若那高处是悬崖呢?”
“…这,”方氏微愣,万没想到她会如此一问。薛锦颜狡黠一笑:“若那低处是开满鲜花流淌着溪水的山谷呢?”
方氏无言以对。
薛锦颜道:“女儿总觉得,无论高处地处,只要活的自在便是最好处。”
方氏深深地看着她,再过半月薛锦颜便虚岁十一了,如今虽依旧是小女儿打扮,可眉眼间已经依稀能看到她长大后的模样,如同她所期待的那样美丽娴静,如一幅美丽的春景,静静在那不远处,令人欣赏与赞叹。只是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长女,心思变得有些不可捉摸了。
果然,到了去叶侯府的那一日,薛锦俞是盛装打扮,薛锦颜则中规中矩,紧紧跟在方氏身旁。薛锦俞见她如此,有些生气:“今日是去侯府,你如此穿戴,岂不是失礼?”
薛锦颜朝着马车看去,漫不经心道:“姐姐莫忘了,商者不可穿绸缎、如今咱们的穿戴已经越逾了。”
“这种老黄历你提它做什么!”薛锦俞白她一眼,突然又想到薛锦颜穿的如此普通也是好事,不会抢了她的风头,冷笑了一声,也回了自己的马车之上。
到了叶侯府才发现她们竟是第一个来的。
穿过了小门,便进到叶侯府中,丫鬟婆子已候在一侧,秦氏带着两个锦去见叶侯夫人,叶双宜也在。
薛锦俞淡淡笑着,微步上前:“给夫人请安。”
叶侯夫人靠在榻上,一双玉手保养得宜,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待一旁的丫鬟将薛锦俞扶起后,叶侯夫人拉着她的手打量了会儿,笑赞道:“都说俞姐儿生的动人,瞧这一张小脸俊的。”
薛锦俞心中高兴,还记得周嬷嬷的教导,只垂下眼眸,挂着一丝害羞的浅笑并未接话。叶侯夫人见她腼腆乖巧,规矩周全,对其商户之女的出生也就看淡了几分。可见自己亲闺女落落大方地坐在一旁,又觉得学技能俞有些小家子气,到底还是出生商户,对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还是有着敬畏之心的。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也方便她来拿捏!只是委屈了她的儿,哎……
薛锦颜见叶侯夫人如同打量货物一样看她们,心中颇有不满,面上却不显,规矩行了礼后便退到了一侧。
叶侯夫人又对秦氏道:“当日自你嫁入薛府,咱们也有数年不见了。今日见着俞姐儿仿佛又见着你年轻的样子。”
秦氏连忙道:“夫人还是如当年一样。”
叶侯夫人摸摸鬓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叶双宜见空插嘴道:“母亲,他府的客人也快来了,女儿想带阿瑜阿颜两位妹妹去女儿那坐坐。”
叶侯夫人点点头:“你去吧。”
秦氏见几个小姑娘要离去,想要嘱咐薛锦俞几句,又挨着四周有人,只好冲她深深笑着,希望薛锦俞能给众人留下个好印象。
薛锦俞还是头一次来叶侯府,路上赞道:“姐姐府上的花儿真多,这是什么,我竟不曾见过。不知府上用了什么法子,这花儿竟比我在别处闻得都要香些。”
叶双宜淡淡笑着:“这要问花匠了,许是种花的土不同吧。”
“侯府地位尊贵,想来这花儿也被影响了。”
默默跟在一旁的薛锦颜此刻万般想念俞淑君,真不知阿瑜的脸皮怎么练的如此之厚,这般露骨的拍马都说得出来,啧啧,真是牙都要酸死了。哎,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没了薛锦颜的二房,薛锦绣突然觉得有点冷清起来了,薛锦颜在时虽然一直跟着周嬷嬷学规矩,但总是热闹的。如今少了她,薛锦绣百无聊赖地待在院子里,于是待薛永年回来时,就看见小女儿蹲在花坛旁极其认真地……数蚂蚁,
薛永年咳嗽一声,薛锦绣不由回过头:“爹爹怎么回来了?”
“阿秀做什么呢?”薛永年一把将她抱起来。
“阿姐不在,没人陪我玩。”薛锦绣嘟起小嘴,伸手捏着薛永年的胡子:“爹爹陪阿秀玩好不好?”
薛永年哪有这种闲工夫功夫,不过小女儿一幅可怜样,恰巧今日方氏母亲身子抱恙,她回娘家看望去了,想了想,便道:“阿秀陪爹爹看书好不好?”
薛锦绣:……你觉得合适么,薛永年同志?
“好啊好啊。”薛锦绣拍着小手,做出天真样。
薛永年嘿嘿笑着——哄孩子还是挺简单的么。
薛锦绣打个哈欠,去薛永年书房好歹还能偷着看几本书,就这么凑合打发时间吧。
书房里,薛永年将薛锦绣放在自己身旁,又找了几样小玩意给她玩后,便坐下看书了。薛锦绣见他全神贯注地看着书,没理会自己,也跟着一起偷偷看着。正看得有趣,守在外面的陈小哥突然报了一声,原来铺子里的韦掌柜来了。
韦掌柜见屋里还有一个小女娃,不由多看了一眼。薛永年有点尴尬,摸摸鼻子,问道:“韦掌柜有何事?”
韦掌柜连忙收回了目光,回道:“凉州那边……出事了。”
薛永年大惊,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从五月初夏至今,不过短短四月时间,凉州那边竟然又……
“出什么事了?”薛永年急忙问道。
韦掌柜道:“刚咱们在凉州米铺的人来说,凉州的富商已有好几家搬离。米铺赵掌柜约了其中一家的管事出来吃饭,得知那几家富商得知朝廷见凉州易守难攻,漠北又再上次被俞老将军打的无力还击,便打算将俞老将军再次调离!”
“这又是为什么!”薛永年诧异地瞪着眼,俞老将军驻守边疆十数年,凉州城得以固若精汤都亏了俞老将军,才出了五月份那种极尽屠城之事,怎的朝廷,这么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