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冯氏也道:“那军中的娘子们此时正做着饭食,等会儿就要给大军送去。她们都不曾慌乱,咱们更不能乱。”
“嫂子说的是。”薛锦绣听着他们二人说话,稍稍稳了心神。
每天战鼓不觉于耳,薛锦绣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到了第十二天,俞瑞安终于回来了。样子有些疲惫,不过精神很好,也没有受伤。用了热汤后,倒头便睡去。薛锦绣不敢惊扰他,就那样痴痴看着她,不过十二天的分离,却好像过了一辈子。
原来俞泰本想假借漠北人攻城来拖延出兵时间。南边那里早已形成了三股势力,其中一股已经步步逼近上京,若无援军,上京里的皇帝势必要退居东南。佑威军的确要去上京,但现在这种时候最好按兵不发,所谓坐收渔翁之利,让庆元大营与他们斗去吧!
谁料漠北人竟然是真的攻城了!俞泰也不知这到底是福是祸,马越那个倒霉鬼身为军前督办却不肯前来大营,俞泰顺势说他勾结漠北,心虚不敢前来!马越哪里想到这次是真的漠北人来了,有口说不清,梁侍郎也因此事觉得马越的确有些问题,俞泰立刻将他以军法论处,斩首示众!
上京诸人失去了马越这颗前哨,越发不知西北的动静。
到了初春三月,俞泰派人与漠北暗中和谈。四月,南方疫病蔓延,民不聊生,叶侯趁势反了,攻占了上京,梁朝的皇帝以及太后江氏被一众老臣护到了拉东南面的延洲。
六月,俞泰率五万大军以誓师,广发檄文。斥责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废帝另立,拥护皇帝的亲弟弟蜀王为新帝,一一口气拿下了西南西北的沧州,平州,会州,固洲,长陵这五个重要城池,梁朝北部十三州顿时尽入囊中!
薛锦绣知道,俞府这是真的反了。所谓废帝另立,不过是俞泰扔给读书人的迷魂散罢了,以好招兵买马。
成王败寇,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就再无回头的可能。如今退无可退,薛锦绣到时真的平静了下来。古代行军其中重要一环拼的就是粮草。前几年一直不解薛锦绣与薛永年大肆收购米粮的人如今终于明白了……
一旦战乱,民不聊生,田地荒芜,哪里还有人有心思种地!那些目光短浅,只看到金银珠宝之人,如今却是买不到后悔药了。
整个梁朝动荡了整整一年,从南至北几乎被瓜分干净。
初夏时,俞泰正式称帝建周,改年号大兴,定都中原鄩阳。梁废帝被叶府所杀,叶家趁势割据东南,手握十三万大军,此外还有河西的萧氏以及江陵王府以及在梁末趁势骑兵的军阀们。俞泰虽夺得了西南西北以及中原数州,但四周强敌环饲,也不可掉以轻心。
打仗是男人们的天下,薛锦绣此时正忙着迁府一事。整个俞府已从凉州迁至鄩阳,鄩阳虽不如上京宏伟,但也是梁朝皇帝行辕所在。鄩阳城大致是棋盘式格局,皇宫地处南面,出皇宫至朱雀大街的宽敞大道旁一流红墙琉璃瓦柳树成荫富贵堂皇的居所,便是薛锦绣如此所住的康王府。如今天下未定,还不好大兴土木,不过据薛锦绣观察,俞泰已经将享誉天下的建筑大师尉迟墨一并带到了鄩阳。
除了能单独建府而居外,最令薛锦绣高兴地莫过是在长陵的薛府也迁到了鄩阳。喜的她好几天都睡不着。早早派了婆子小厮仆卫们去城门口处守着。
终于到了盛夏时,薛府的人终于来了。薛锦绣得了信,一早就在后院的厅堂里等着了,若不是康王府刚建,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这位走马上任的康王妃的做派,她恨不得自个儿亲自去大门口守着。如今即便人在屋里端坐着,也时不时派了丫鬟去打听人都到哪儿了。
终于,门帘被聊了起来,一个俏丽素雅的女子缓缓走进,“小女子见过康王妃……。”
“阿姐!”薛锦绣再也坐不住了,一把将她扶住,“你这是做什么。”
薛锦颜掩面而笑,在她耳边小声狭促:“瞧瞧,都成王妃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呢。”
“爹娘还好吧?”薛锦绣问道。
“都好着呢,不过如今天热路上不好走,爹和娘要到入秋后才会来。我先行一步,来看看鄩阳这边的府宅都安顿的如何了,毕竟没个主子在这边,那些婆子们做事也没主心骨。”
“如今正苦夏,阿姐也用不着那么辛苦,横竖还有我在这边照看着呢。”
薛锦颜笑道:“这么大的地方,你还有王府的事要打理,宫里面的那些贵人也马虎不得,我左右是个闲人,过来瞧瞧正好。不过三叔三婶这次到不来了,三叔说薛家的根基在长陵,他要留在那边,守着老宅。”说着,微微舒了一口气,“经过那次事后,三叔三婶都变得和气多了。对了,去年因大伯母去了,府里派人去上京,你猜怎么着?”
“真是死得蹊跷?”薛锦绣好奇道。
薛锦颜点点头:“听说是一日出府,被一个奇怪的老妪冲出来用刀杀了。官差准备拿下那个老妪,可看着那张脸吓得都不敢靠近,听说容颜尽毁。不过她杀了大伯母后,后来也自尽了。”
姐妹二人皆沉默了下来,半响,薛锦绣道:“其实当夜……我离府时,卫秋虽然受了伤,却并不重。后来她却消失了……。”
“你是说?”薛锦颜万分惊讶。
薛锦绣微微摇头:“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总之,这笔糊涂账,算是了了。”
姐俩正聊着,薛锦颜带来的丫鬟轻轻走进了几步,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薛锦颜脸色微微一变,又低头笑了笑。薛锦绣不由道:“何事?”
“今儿这王府的午膳我怕是用不到了。”
“现在要走?就算是安置薛府也不急在现在呀!”薛锦绣一脸莫名。
薛锦颜似有些尴尬,哭笑不得道:“宋玉与身边的人走散了,他那人……哎,也不知现在到底在城里那处!”
“啊?!哈哈哈哈……。”薛锦绣大笑出声,宋路痴这毛病还没改掉啊!立刻着了府里的仆卫随薛府众人去城里寻。
此时的宋神医背着一个药箱一脸茫然地站在鄩阳街头,东南西北到处都是人,他不过就是进了一间药房看了些当地的药材,怎么出来的时候周边的人都不见了?真是好纠结好纠结,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药房的掌柜见他站在大门处半天没动静,又打量了一下他背着的药箱,药箱散着淡淡的药味,一看便是有些年头了,周身却干净无比,定然是经常被擦拭。又细细看了一下眼前这个白衣男子,温润如玉,而那双手,一看便是一个大夫的手,白皙修长,却很有力量。
“这位公子可是来小店坐诊的大夫?”掌柜和气的抬手一礼。
宋玉愣了一下,笑道:“蒙掌柜抬爱,再下虽是一游方郎中,但此时是这这里等人的。”
“公子何必自谦呢。”掌柜眼睛很毒,从男子所背药箱上刻着一种特有的图案。这个时代的医者,都是各有门派,师徒一代一代的传下去,这种标记乃是证明他是杏林世家出身。
正说着,突然一个老妪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宋玉一惊,掌柜已经走去将人扶起,暗道了声不好,今天坐堂的大夫还没来呢,他虽懂医术,但到底不算精通。宋玉早已将等人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立刻就走了过去,把起脉来……
薛锦绣正好也想去街上走走,这段日子一直处理着王府事宜,如今俞瑞安又忙着军中之事,她一个人待在王府也是无聊,便同薛锦颜一道去街上寻人。二人带着帷冒骑马而行,找人的事儿早就交给仆卫了,这姐妹俩是纯逛街的。
“鄩阳这么大,他会在哪儿呢?”薛锦颜有些担心。
薛锦绣幸灾乐祸道:“反正啊,若是到了宵禁时还未找到肯定会有官差带他去衙门,到时候去衙门领人不就行了。”找人,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薛锦颜:“……。”
二人走了一会儿,薛锦绣顿时勒住马,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景象,只觉得嘴角有些抽搐,顿时道:“我看不用找到,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薛锦颜纳闷。
二人翻身下马,薛锦绣指着不远处的药房,派了人过去。仆卫带着一个薛府的小厮挤着满头汗,扒开人群这才走到了里面,又赶紧回来:“禀王妃,宋公子的确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