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颜大为诧异,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薛锦绣竟然想了这么多,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不由道:“可是……安置流民这种事,向来不都是朝廷来办的吗?”
薛锦绣再次叹气:“阿姐,你素来不理那些俗事,可知自今年开春以来,朝廷加了多少赋税吗?安置流民需要银钱米粮,如今朝廷没钱了!朝廷没钱,咱们长陵的府君又怎么会有钱呢?”
“依你之见,这事儿还真要咱们府来管了?”薛锦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薛锦绣无奈点了头:“若是真的让那些流民出了什么意外,第一个遭殃的怕是就是知州府和咱们薛府。有些人为了活命不惜铤而走险,试问整座长陵城,哪里的钱粮最多?”
薛锦颜细细想了一会儿,只觉得不寒而栗,连声道:“你说的在理,是我见识浅薄了。只是今天天色已晚,爹爹和阿娘今早出门时嘱咐说十日后才会回来。我虽不是很懂,听你这么一说也觉得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儿还是要赶紧办,拖得越久越难。”
薛锦绣之前自己慢慢分析时已经想到了办法,此刻便与薛锦颜商量道:“若是等爹爹回来怕是晚了,大伯和三叔?靠不住!既然已经分了家,他们也管不得咱们怎么做。”说着,心中默算了一下府里二房能动用的钱粮几何,搬家所需耗的银钱几何……最终道:“咱们去舅舅那,设粥厂安置流民舅舅他们有经验,也与知州大人相熟。就说是二爷和方家一起向朝廷表的孝心,为知州大人分些忧。同时分封书信让人快马加鞭带给爹爹,想来爹爹会同意的!”
“行!明日一早我便与你一道去舅舅家!”
薛锦绣十分赞同。毕竟无论是薛府还是在方府,因着这个时代的人们的思想,薛锦颜这样的姑娘说的话总是更可信些。她们素来安静,端庄,善良,平时不多言多语,一旦说话定然是有原因的。而薛锦绣这样的,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一个小时候被诊断成小傻帽,无论以后怎么改变,除非是最亲近之人或者了解其本性之人,其他的,对她的智商估计也是要打个问号。生活自理没问题,遇到这种大事,她说话反而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揣测和骚动,平添麻烦。
果然,方家大爷听到薛锦颜一提,顿时道:“这可巧了,你表哥昨儿也与我说了这些。只是往年都是由你们大伯来牵头,如今他没动静,我们也不知该怎办。”
薛锦颜道:“大伯如今事多,前院后院的都是他一人管着,这些事怕是就顾不过来了。但我总想着,这些善事还要做的。如今祖母病重,我这个做孙女的除了侍奉左右外,真是不知还能做些什么!设了粥厂,做些积德行善的事,想来佛祖也会保有祖母吧!”
“哎,你这份孝心实在难能可贵,我那妹子能教出你这样的闺女是她的福气。”方家大爷跟着感叹。当即道:“既如此,那这一次我就拖个大,先将粥厂设起来,等你爹爹从庄子回来后,在一起商夺其他的。”
薛锦颜立刻道:“我已经写了信让人带给爹爹,想来不日就会有回信。”
“嗯!”方家大爷点了头。唤了儿子方旭,便开始吩咐粥厂一事。薛锦绣有心要学,又怕引起一些揣测,好在薛锦颜明白她的心思,立刻道:“有一件事还请舅舅成全。”
“何事?”
“反正我们姐妹二人也无事,不如就让我们跟在表哥身边,帮个忙吧?别看我们是女子,但也还是识的字,算的账的。”
方旭笑道:“知道表妹是才女,只是这可是个苦差事啊!”
“积德行善,自要亲力亲为,否则不就让佛祖怪罪了吗?”
方家大爷见她如此坚持,便也就笑着同意了。不过碍着二人都是没出阁的闺女,只让她们在后院做些小事即可。
薛锦绣到不介意,只要拿了许可证,至于后面的她自己想办法就好啦。一路上方旭说着一系列开粥铺需要注意的事宜,比如何时放粥,粥里放多少米粮,如何让那些流民不要争抢等等,都是一门学问。
薛锦绣听着,不由万分佩服。同样是富家公子,瞧瞧她的表哥方旭,如今成家立业,跟在方大老爷身边历练的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了。再瞧瞧薛府大房的那位……哎,薛家经商的天赋是半分没遗传到,倒是时不时听到那位大公子调戏屋里伺候的丫鬟的消息。以前还有秦氏替他遮掩着,如今秦氏一走,薛家大爷又不怎么管这些琐事,那位大公子怕是越发的无法无天咯。
薛锦绣不由道:“表哥这样出来,不去与嫂子说一声吗?”
方旭笑呵呵道:“早就让人去传话了,免得她担心。”说着,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你也知道,她这人就爱乱操心,家里那些事还不够她忙的,哎。”
喂喂,如果你说的时候不要笑得那么开心估计还有点说服力,秀恩爱什么的要自重啊!早些年的时候,方氏还存了让薛锦颜嫁回方家的想法。撇开近亲一说,方旭其人还是挺不错的。不过嫁娶一事也是讲究个缘分,方旭与薛锦颜之间的兄妹之情真是纯的不能再纯了,二人均无男女情事上的想法。好在方氏也没有说明,这些不过都是薛锦绣当时仗着年纪小在方氏屋里假寐时听得话语,如今做不得数。
设粥厂的事最快也需后日才能在城门处摆起来,今天商量了具体事宜,明后两日就要遣人去布置了。见事情已定,薛锦绣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她与薛锦颜也就不多打扰方旭了。回去的路上,薛锦颜因听过薛锦绣的话,特意让车夫往城门那里绕了一圈。
昨日不过是听巧月提起,自然比不得亲眼所见。那些流民衣衫褴褛,靠在城墙角处,一动不动。薛锦绣低声道:“我听人说这样躺着也是为了减少力气,以免死的太快。”
薛锦颜掩面不忍再看。薛锦绣胆子毕竟要大些,况且之前方旭也说了,估算有多少流民也是设粥厂的重要步骤。虽然只是如今看这几眼是看不出什么,但多看看也是图个安心。薛锦绣正思量着粥厂一事,突然见不远处的拐角巷中有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将车帘撩开的大些:“卫秋?”
薛锦颜听了,也围了过来:“看样子,她好像是在施舍些食物?”
“恩。”薛锦绣点点头,不由叹道,“其实……卫秋真的挺好的。只可惜……哎,去了大房那边。”
“府里的丫鬟都知道要去做这些,而我起先听着却不以为意,真是羞愧啊。”薛锦颜万分自责,又道:“我见她身边并无其他人,想来此行怕是不欲让府里人知道,咱们也别让她为难了。找个由头,送些钱粮给她,免得亏待了人家。”
“恩,阿姐想的周到。”薛锦绣放下车帘,便吩咐车夫立刻回府。
此时杜峰与俞瑞安也在这长陵大街上游逛着。见着城门口的流民,杜峰不由蹙了眉:“没想到,繁华如长陵都有流民而来了。这场秋汛,远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
“秋汛,歉收,赋税,”俞瑞安静静说着,“大哥说庆元大营那边已经派了人去镇压一些乱民了。”
“姓叶的不是最擅长做这么吗。”杜峰冷笑,“仗着自己是太后母家,庆元那群狼崽子们各个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也只有咱们佑威军,被扔在凉州爹不理娘不问的,哎……。”说着,话锋一转,“木头,你说这次乱民凭庆元那伙人能压得下来吗?”
俞瑞安想都不想,直接道:“当然不能!”
“哦?”杜峰也贼贼地笑了,“不过可惜咱们佑威军缺银少粮的,想要去帮也是有心无力。是该让那群狼崽子出点血了!”
俞瑞安看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你为何会来长陵?”
“喂!你不要总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好吗?好歹我也是你的军师啊,我当然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长陵!不过是说些玩笑话你怎么就是理解不了呢!”杜峰无力扶额。
“你刚才是……在开玩笑?”俞瑞安重复了一遍。
杜峰:“……。”
“算了算了,走了这么一上午肚子也饿了,去吃点东西吧,不然迟早被你给气死。”杜峰摆摆手,朝着食肆而去。
俞瑞安还在回想那个“玩笑”?到底哪里好笑了?见杜峰不准备解释,也就不再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