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是吧。”张沐沐淡淡地吃着菜,淡淡地说着。“是嘛,这样不合规矩。”何靖纠结了一下,说。张沐沐点点头,说:“我怕自己走不出来了。”何靖皱眉。“他还是老样子,你知道么,我讨厌的那个样子,我爱的那个样子。”“但你已经不是你了。”何靖冷冷地反驳。“···”张沐沐失言。“沐沐,为什么你就不肯把他放了呢!”何靖稍稍提高声调,不适当减压他就要炸了。“哪里是说放就能放的!就像两年前的事情一样,就像那种负罪感一样,哪里是说放就能放!”张沐沐摇摇头。“没有可比性!”何靖字字见血,非要逼张沐沐彻底断了念头。“那又怎么样,我就注定了要被他折磨了。”张沐沐扶着头,长发低垂,黯然失色。“沐沐,你是不是不舒服?”何靖突然站起来,伸手撩开她的刘海触着她的额。“好像是感冒了吧!”
在冷水里,大冬天的站一个小时不冷死都是万幸了。
放下盛感冒药的空杯子,何靖才从房间里出来,何诺吵着要睡觉,没办法,要尊老爱幼。“严重就去医院。”何靖坐在她身边,缓缓。“不用。”张沐沐吸了吸鼻子,摇摇头。“你从来不哭。”何靖却直勾勾地看着她,让她无处可躲。就算透过电脑屏幕,穿过无限远的距离,经过了金属的传导,她在他眼里,无所遁形。无声了三秒,“呜呜呜呜~~”张沐沐死死地拽着何靖,倒在他身上痛哭起来。像个孩子丢失了一颗心爱的糖果那样的哭,像个孩子找不着家那样的哭,像个孩子那样哭,那样无助。每年总会有那么一天,她会梦到以前的事情,偏偏今年孙朗崴出现,让这个梦更来势汹汹,很快击垮了张沐沐前面的所有伪装防线。而她最后还可以防御的,就是何靖。
何靖没办法开导她,她的呜咽已经很低很低,低过了外面的烟花满天,低过了电视里喜气盎然,她只想每年窝在哪里哭一会,这是她每年最奢侈地享受。何靖抱紧了她,没有说话。
良久,张沐沐哭累了,趴在何靖怀里不说话。“我说,你每年要弄湿我一件衣服,夏天就算了,现在可是冬天啊,以后要收费了!”何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说。“嗯。”张沐沐没有说话,只是应了一声。“看你是累了,现在我的房间也被那个小魔鬼占了,咱们去哪睡啊,不会新年蹲大街吧!”何靖看着她,别无他意。
“去我家过夜吧,只是太远,应该打不到车吧。”张沐沐稍稍振作,小声说。“打不到车开车不就好了。我说你脑子烧坏了吧!”何靖再伸手触着她的额头,张沐沐笑着把手拍掉,说:“哪有,我累了,快走吧,一会把诺诺吵醒了。”
开大门的时候门卫那个养鸡的大爷老大不高兴,除夕夜好不容易养只鸡被吃了就算了,想看个春晚还有人要出小区搞得他还要从暖和的家里跑出来。
张沐沐说了地址就闭上眼小睡起来,何靖随手扯了件衣服给她盖上,发动了车子。将近十一点,真是孩子们开始点烟花爆竹的时候,这一点要点一个小时,利益可见一斑,怪不得有人贩卖假冒伪劣产品了。何靖慢慢开着车,顺便瞄一眼天上的烟花,还没犯困。“专心开车,我怕死!”张沐沐突然幽幽地说。“你安心睡,死了我陪。”“你不一起死了,赔什么赔?”张沐沐没好气地说。“哈哈,我说的是单人旁,高材生迷糊了吧!我说让你去医院了。”何靖一脸得意。“医院春节不上班,你了解还是我了解?!”对,人家张沐沐在医院好歹打过工嘛,虽然是清洁工。
“就你那点事还好意思拿出来说!得了吧。睡你的,死不了。”何靖显然看不上那份工作。本来他执意要让张沐沐来自己公司上班的,至少也是个文职白领吧!可是张沐沐犟,所有人都反对她去医院做清洁工都没拦住。“要你操心,我不睡了!”“我不操心谁操心,倒霉孩子,车上除了我没别人了!”何靖一个急刹车,张沐沐一个没坐稳差点和前挡风来了个新年拥抱。“你搞谋杀事先说一声啊!”“那还叫谋杀么?衣服披上,前面有卖孔明灯的。”张沐沐勉强愿意动弹了。她就喜欢看孔明灯。
“小伙子,你女朋友脸色不好,买个红色的许愿吧,蛮灵的。”“小伙子,姑娘一定喜欢粉红色的,买我这个!”“这个紫的好看,要这个吧!”一排卖孔明灯的,张沐沐只在重庆磁器口和杭州荷房街那种地方看到过。不过第一个推销的···这也难怪了是吧,张沐沐披着何靖的衣服,又被何靖搀着,不会脸色不好的女朋友是什么。但是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呃,沐沐,你喜欢哪个?”何靖看着她。张沐沐都想要,都不想要,尤其是第一个,不过明眼人一看就是最后有一个摊子,一个光顾地人都没有。
张沐沐走了过去。“大叔,为什么没人买你的孔明灯?”张沐沐笑着问。“我不卖的,只送。”“满足了什么条件送呢?”何靖是个生意人,没有白吃的午餐他还是明白的。“送情侣,送夫妻,旁的不送。”张沐沐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尤其是在看见那个大叔打量她和何靖的时候。“大叔为什么选择用这种方式送孔明灯呢?”何靖反问。
“我老伴和我就是那么好上的,我们那时候哪有专门卖孔明灯的,都是自己胡,她呀,又是一个放不下脸的人,我就每次有机会见她就给她放一个孔明灯。她喜欢灯,就看上我了。现在她走不动了,让我出来,帮她完成心愿。你看,我的都是白的,我和老伴自己胡的,所以有些年轻人就算是送要不要。哎,这世道,就是不一样了···”
何靖看着张沐沐,见她不开口,也就笑了笑,扶着张沐沐准备往回走。“大叔能送我们一个吗?”何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张沐沐。张沐沐回头冲他一笑,然后走到摊子前面,开始选孔明灯,因为这大叔早年也做,所以样式很多。“哎呀,小伙子,我刚才一看你们就是刚吵完架,现在姑娘原谅你了还不来扶着!”“大叔真是慧眼识猪啊!”张沐沐坏笑。“你才猪,你猪光宝气!”“哈哈,你们俩都别争了,就这个吧!传统的圆柱,其他的用白纸不大应景。要是还有来年,我一定去进些彩纸来。”大叔了呵呵地把一个孔明灯递给张沐沐。
“好,谢谢大叔。不用明年了,我看您手艺挺好,明天我给您送彩纸来,不要钱,也是送的。”何靖都要给这大叔跪下了,内牛满面啊有木有!不管张沐沐是开玩笑还是当真,何靖都感激大叔八辈祖宗。“啊,这,这怎么好。”大叔搓着手,有点不知所措。“客气,应该的。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张沐沐笑起来,捅了何靖一下。“是是是,就这么说定了,大叔给个地址吧!”何靖的脸上是五光十色。“啊,就这里?这样真不好。”“好的,明天早上九点吧,那时候都暖和一些。”“啊,这样,谢谢了,谢谢了,她一定会高兴的···”
等何靖两人走远,那大叔都还在念叨,清晰在耳。
这次,两个人的沉默就有点尴尬了。张沐沐一直倚着何靖在走,一手拿着孔明灯一手被何靖托着。何靖一只手把着张沐沐的肩,一只手托着张沐沐。大概都觉得走下去就更尴尬了,索性就来到路口准备把灯放了。
张沐沐拎着灯头和架子,何靖蹲着点蜡。时间就像融在蜡里,一滴,两滴···“嘶~”张沐沐隐隐听见何靖吃痛,蜡滴在手上了。她不能动,动了孔明灯就会被烧起来。“燃起来了。我拎着吧,你去旁边坐会。”何靖要接过张沐沐手上的灯。“我自己拎,你手没事吧?”“没事,不就几滴蜡嘛!你真不累啊?”“不累。”张沐沐一笑而过,“你身上什么时候有打火机的?”
四年前戒的。
“刚走的时候大叔给我的,看咱长得帅!”何靖是个得瑟的人,得瑟起来不是人。“就你,得了吧,除了我,谁会多看你两眼啊!”“有你看就够了!”何靖还比较得意,就是,有张沐沐一个人看就够了,因为张沐沐看一眼,就会有无数眼看过来,看到你毛骨悚然。“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就心情好地要这个孔明灯了。”何靖禁不住问。
“什么叫心情好啊!”张沐沐白了他一眼,慢慢松开手,热气推着孔明灯,在上升却东摇西晃,无奈,张沐沐只好继续端着架子,“我是觉得大叔和大婶不容易,支持一下他们的爱情罢了。”“那你也不支持一下我啊?”何靖苦着脸。“你,需要支持么?那天有人不是恶狠狠地跟我说我飞不走么!”张沐沐咬牙切齿地回忆当天那种感觉,然后一种优胜感油然而生。得瑟,她要更得瑟。“那你要不要飞嘛···”何靖小盆友现在的智商为负。张沐沐松开手,让孔明灯越升越高,然后回头问何靖:“我现在是你的什么?”“是我的什么?”看来何靖的智商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张沐沐耸耸肩,向车子走去。“是我的什么啊?”
张沐沐的家比何靖家小了一圈,不过比何靖的整洁度高了不只一个档次。如果何靖的家是标间,那张沐沐的家就是总统套房。“我家也小,我平时也没怎么收拾(欠揍),只能委屈你睡沙发了。”(刚才看本章前面部分有浮想联翩的同学请留言)“没事,在家我也睡沙发。”“嗯,没暖气,你别着凉了。我盖的这床杯子比较厚,你拿去,我屋里比客厅暖和。”张沐沐扔出一床被子。“不行,你感冒了,烧还没退呢。”何靖抱着被子,明显的八辈子都不愿意放手。“少来了,希望你明天起来不是冰棍吧!”张沐沐拉上阳台的玻璃门。然后放下窗帘,明显看出来张沐沐平时不会动这个窗帘的,因为窗帘被放下来之后还有的地方因为长期折叠一时半会打不开。“不用弄了,冷不死。冷了我就到你床上去睡。”何靖嬉皮笑脸,被张沐沐一巴掌扇过来:“进门之前敲门,不然你就玩完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算是玩完了也值。不过何靖的身手在张沐沐那里占不到便宜,还是不要去冒着掉级的危险打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