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遗憾
父亲已经65岁了。
依然清晰地记得小时候父亲用他那胡子拉碴的下巴扎我的情形,把我扎得咯咯地逃;依然清晰地记得我小时候晚上不睡觉时父亲假装着说“还不快睡,老虎来了!”然后“嗷嗷”地发出老虎的叫声,于是我就闭上眼假装睡了(因为我后来已经知道所谓的老虎是父亲装的)。可是现在父亲却已经是个60多岁的老人了。
父亲一直说他有2个遗憾。
第一个是没能有个儿子。在姐姐3岁时,母亲生下了我,那时父亲是盼望有个儿子的。我不责怪父亲重男轻女的思想,我知道在农村,儿子能帮着干体力活,况且他已经有个女儿再希望有个儿子那是理所当然的。
第二个遗憾是没能供我上大学。从小到大,我的成绩一直在班级甚至年级都是名列前茅,是父母的骄傲。可是到了中考结束后,就成了一家人的思想负担了。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县里的重点高中,照理说那是件值得庆祝的喜事,可是因为那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没有能力供我去读书,一家子发愁呢。我说我去读中专吧,不用花很多钱,而且4年后就可以挣钱了。于是母亲托了熟人硬是把我的档案从县里的重点高中拿了出来,去读中专。我自己并没觉得什么,倒是父亲逢人便责怪自己没能力。
如今我已结婚生子,工作也安安稳稳。回娘家时,父亲已不再念叨他的第一个遗憾了(母亲说父亲背后说还是女儿贴心,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可是第二个遗憾父亲还是忍不住要和我说,父亲叫着我的乳名说:“那时要是像现在有助学贷款的话,我总让你去了。”我说爸爸,现在我也挺好的,自学了大专,又读完了本科,不也一样吗?何况如果当时上了高中、去读大学。现在说不定在外地工作,在外地安家,一年能见你们几次呀?母亲身体又不好,在这儿我好照应你们呢!父亲想想也是,不说了。
这几年,父亲没再提过他的遗憾了。他快乐地生活着,祝他健康平安!
还有一年的生命
这个真实的故事,讲的是美国一户普通人家的遭遇,反映了西方社会的世道艰辛。
一
1953年,美国衣阿华州奥托姆瓦市三十三岁的中年妇女露西娅·麦克法兰·弗雷在医院里生下第十个孩子斯蒂芬。产后她发现左乳房里有一小硬块,但她没告诉医生,只是对丈夫伊万说:“没什么,可能皮肤有点发炎,回家就会好的。”
五天后,伊万和妻子高高兴兴地抱着小儿子回到家里,九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一拥而上,好奇地瞅着他们的小弟弟。露西娅一如既往,照料着十个孩子和因患关节炎而致残的丈夫。伊万正被病痛折磨着,那弯曲的手指甚至夹不起餐具。
十个月后,露西娅左乳房里的硬块逐渐增大,医生的诊断是:癌症,必须立即切除乳房。手术后。露西娅欢喜地回到家里,以为从此不必担惊受怕了。
第二年对于弗雷夫妇来说是艰难拮据的一年。丈夫关节炎日益严重,一连几星期卧床不起,家里的积蓄都用光了。然而更大的不幸正等待着这对恩爱夫妻,癌细胞在露西娅的身上扩散了,医生预言,她顶多还能活一年。
医生这番话无异于晴天霹雳,但露西娅没有哭,也没有屈从命运的无情宣判,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孩子们怎么办?露西娅不忍想象孩子们将因父亲无力抚养而被送进孤儿院的情景。她想世界上好人多,她一定会在最后的时刻到来前,给孩子们找到温暖的新家庭。
伊万无奈地同意了妻子的要求。在随后的几个星期里,露西娅把将要发生的事告诉了每个孩子。她对孩子们说:“妈妈要到天堂见耶稣去,不能再照顾你们了,但我会给你们每个人找到一个新的妈妈,她会和我一样地爱你们。”
有十个活泼可爱的金发儿童可供收养的消息不胫而走,接着当地报纸也登载了这则消息。一对对夫妻接踵来到露西娅门上。但伊万和露西娅怎肯随随便便地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送人呢?露西娅定了一份严格的考核表,用以鉴定来人是否是孩子们理想的继父、继母。考核表中的问题有:(1)你会帮助孩子与他的兄弟姐妹保持联系吗?(2)你有一笔固定的收入吗?(3)你们夫妻的婚姻美满吗?(4)你相信教育吗?等等。来访的夫妇即便答卷合格也不能即刻收养孩子,但他们可把孩子带回家住几天。孩子回来后,露西娅挨个仔细地询问了各家的情况。三岁的沃沦叫嚷着不喜欢领他走的那个女人,原来那个女人到家后便禁止他出声。孩子嘛,总得叫喊几句。
二
小儿子斯蒂芬是第一个离开家的。收养他的是衣阿华州弗里蒙特县的一对青年农民夫妇,当他们接过斯蒂芬时,露西娅心里一阵痛楚,他毕竟是最小的孩子啊。孩子们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可怕的诀别就在眼前,但大家都忍住眼泪,在大姐乔安娜的主持下,组成一个家庭委员会,讨论如何使妈妈在为期不长的余生里更高兴些。家庭委员会决定承担大部分家务事。
露西娅这时虽然正受着病魔的痛苦折磨,但她却尽量多和孩子在一起玩,教他们画画,做游戏,还领他们出去徒步旅行,采集浆果。
接着要走的是五岁的小女儿琳达,她的继父克利福德·基泽是衣阿华州佩拉中心学院的化学教授,他和妻子露丝收养过一个孩子,他叫理查德,已经六岁了,琳达看上去倒是他一个理想的妹妹。感恩节前不久,琳达就告别了父母、兄弟姐妹,她只带走了一样纪念品——一个用旧灯泡和盐盒子做成的圣诞老人。
衣阿华州金罗斯县附近的一个农庄主阿尔弗雷德·约翰逊夫妇曾为别人抚养过六个子女,但他们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约翰逊夫妇来到露西娅门上时却难于决定该收养哪一个。孩子们聪明伶俐,稚拙有趣,但其中小姑娘波琳更是活泼乖巧,引得客人们忍俊不禁。约翰逊夫妇最后决定收养波琳。依照惯例,波琳先到约翰逊夫妇的农庄过了三个周末。当他们给她一头花斑小牛时,波琳高兴极了。回家后,妈妈温柔地问她:“你想回到那里去吗?”波琳用力地点点头。
约翰逊夫妇正式收养了波琳。一年后人们见到她时,她刚刚织好一块妈妈起头的绣花台布。波琳说:“这块台布是妈妈在我离开家的那天早晨给我的。妈妈嘱咐我说:你要象在家一样,做个好孩子。”
收养乔伊斯的夫妇已经是爷爷、奶奶了,他们的三个孩子都已成家立业,离开了父母。乔伊斯的新父亲说:“我们原来有个女儿,可她在乔伊斯这么大时就不幸夭折了,我们虽然已是桑榆之年,但还希望有个孩子。”
寒冬临近时,乔安娜、弗吉尼亚、卡尔、小伊万、沃沦、福兰克还没有找到新的家,露西娅的病情日趋恶化,但她仍不愿降低标准。一对富有的夫妇在答卷上写道,“教育无关紧要”,因此被拒绝了。还有一对有钱的夫妇开着崭新昂贵的汽车来到门前想收养沃沦。但他们要切断沃沦与过去的纽带,甚至还要把沃沦的名子改掉,露西娅断然拒绝了他们。她安慰孩子们说:“你们不要担心,妈妈一定会给你们找到美满的家庭的。”
不久,家住离奥托姆瓦市200哩以外的一个小镇子上的承包商理查德·汤姆斯和他的妻子来到露西娅家,他们想收养乔安娜。乔安娜是弗雷夫妇的长女,她性敏多慧,小小的年龄就为父母分担忧愁,领着弟妹们伴随着父母度过了艰辛的日日月月。她来到汤姆斯家后过上了舒适无虑的生活。她虽然在妈妈患病期间休学一年,但她发奋刻苦,两年后又成为中学班上的佼佼者。
汤姆斯夫妇领到乔安娜,不禁庆幸自己交上了好运,接着他们又到处奔波,为弗雷夫妇剩下的孩子找去处。弗吉尼亚、小伊万和卡尔相继在一星期里成了汤姆斯夫妇的朋友和邻居家中的成员。几天后一位年轻的小学校长和他当教师的妻子领走了沃沦。
现在只剩下6岁的福兰克了。福兰克患有癫痫症,露西娅无论和别人怎么解释福兰克有多么可爱也无济于事,谁愿意要个包袱呢?她只有寄希望于社会福利机构了。在随后的一个星期里,她把福兰克送进了一家残废儿童医院。
三
春夏交接时分,露西娅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梦绕魂牵,多么希望再见孩子一面啊。她不顾医生和丈夫的劝阻,拎起一只皮箱就上了公共汽车。露西娅挨个来到了九个孩子的新家,她对一切都很满意。别人都以为她和孩子们一定难舍难分,摧心断肠,可她却谈笑自如,就象是一位蔼然可亲的前来走亲戚的姑母。
回来不到一个星期,露西娅带着微笑,无牵无挂地离开了人间。那是一九五四年六月十五日。
葬礼那天,天气十分炎热。露西娅安葬在一面长满青草的山坡上。她的几个孩子和他们的养父母围着坟墓,唯有伊万独自一人老远地站在一边。葬礼结束时,他抬起头最后看了孩子们一眼,转身朝着空荡荡的小屋走去。
那年夏天,收养沃沦的夫妇准备迁居加利福尼亚。临行前,他们领着沃沦进行了一次巡回告别访问。最后在儿童医院里,福兰克拉着沃沦的手悲伤地问道:“我为什么没有一个新妈妈呢?”
谁能回答他的问题呢?沃沦的父母回到家后,坐在桌边,缄口不言,饭菜也吃不下,两人心里都翻腾着福兰克的那句话。最后妻子打破了沉默说:“福兰克是个好孩子,癫痫是脑子受到损伤引起的,其实任何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假如我们自己有个孩子,谁又能保证他完美无缺呢?”
就这样,福兰克成了他们的继子,一家四口高高兴兴地到加利福尼亚去了。由于生活安定,福兰克的癫痫发作愈来愈少,病情也愈来愈轻了。
四
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露西娅的孩子们都长大成人,遍布全美国。
伊万每年都要上露西娅的坟。他常常坐在坟旁的一棵树下,怀念妻子和过去的生活。他被病痛折磨,却始终沉默着。他坚守和妻子订下的誓约,不去找孩子们。
一九六六年,伊万出席了一个群众集会。一位妇女带着个4岁的女孩坐在旁边。“这孩子多漂亮!”伊万情不自禁地看着她那一头美丽的红发。
“这是莎里,”那妇女说,“您的外孙女。”
伊万一时不知所措,两眼热泪涌出。
几天以后,乔伊斯带着女儿去看望了父亲。她坚决地说:“我们在哪儿分离,就在哪儿重新团聚!”
孩子们长大后,多数都找到了伊万。他们完全理解父亲,他为他们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贡献并不亚于自己的母亲。一九七九年,伊万以平静的心情离别了人世间。
记慈父
我小时候,一个做父亲的就象电冰箱里的灯,家家都有一个,可是谁都不知道冰箱门关上以后那盏灯在做什么。
我爸爸每天早上出去,晚上回来看见大家好象很喜欢。谁都打不开的罐子他能打开;家里只有他敢独自到地下室去。他刮胡子刮破脸,谁都不会安慰他或大惊小怪。
只要下雨,人们准知道他会拿雨伞遮着我们出门。家里有人病了,总是他到药房买药。他安装捕鼠机,剪除玫瑰花的枝叶,使你不致为荆棘刺伤。我买了自行车,他跟着我至少跑了一千里,直到我会骑为止。
别人的爸爸我都怕,可是我不怕我的爸爸。有一次我给他冲茶,我冲得很淡,可他坐在小椅上说好喝得很。
每次我过家家,玩具妈妈有好多事可做,玩具爸爸我不知道让他做什么好。我就叫他说一句:“我要上班去了。”然后把它丢到床底下。
九岁那年,一天,爸爸没有起床上班,他进了医院,第二天就死了。我回到卧室把那个玩具爸爸从床下摸出来,扑扑上面的灰尘,把它放在床上。
他没有给我做过什么。我不知道他走了我会那么伤心。
我至今还不晓得为什么。
一个五女之父的自白
如果有人认为小女孩温柔娇嫩,甜蜜可爱,那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女儿。
我有5个,包括一对孪生姐妹。她们有时惹我生气,却从来不曾忘记我的生日,但也从来不记得把马桶座圈掀起。
我本来无意写这篇女儿颂,直到后来有一天早晨,我那6个月大的女儿哭着要我抱。这可不得了,是不是?
当然是!尤其当时她还是妈妈抱着。女儿的这种行为大大伤害了妻的母亲尊严,不过后来她想起了有些儿童专家说过,婴儿要爸爸是因为她想玩。
我的太太,那是胡说啦!孩子要我,是因为她知道她是女儿,我是她爸爸。
在她那只能以月而非以年计算的年纪,她不会有足够的人际接触和时间让她辨识谁会帮她做什么。所以这也许是小女婴的先天本能。
我认为男女两性之间,除去生理差异外,一定还有别的不同。
举例来说,儿子也有泪管,女儿有的却似乎是水渠。至少,女儿的泪水好像特别多。泪水,泪水,不知有多少泪水,直教你担心女儿会就那样在眼前缺水干枯。但是,这种水可以随时开关,收发自如。女人有这种本领,却很少当水管匠,真是怪事。
女儿的眼睛又似乎是两个小球,不停地在眼窝里转。她们眼眉的肌肉也协调得特别好。
女儿和大象一样,记忆力极强。她们装作没有听见,却记得你的每一句话。对女儿的诺言是极重要的口头合约。爸爸如果忘记他的诺言,那就糟糕!
我是在50年代长大的。那是妈妈围着旧式的围裙,使用直立式吸尘机。子女放学回家,她分给他们饼干牛奶吃。晚饭后,她在厨房里洗碗碟,爸爸和儿子们到外面打球,一同做男人的事。妈妈是操纵其他厨房工具的另一件厨房工具。我父亲做个花生酱三明治也不会,一定要妈妈服侍。在那个未开明的时代,“大男人主义”一词的意义,只有上帝和文学教授知道。
因此,我和其他男人一样,自己是个长大了的男孩,一心只想着怎样教养男孩子。打球,放爆竹,打拳,打猎,钓鱼。总之是做些出汗的事情,反正男孩子就喜欢满身大汗。他们从来不知道袜子有多臭。那么,一个喜欢运动的爸爸怎样教养女儿呢?买足球运动用的护膝给她们吗?不,他要教她们打高尔夫球,游泳之类一辈子都可以做的运动。
爸爸还应该教女儿做什么呢?他不用教她们照镜子。也不用教她们穿衣服。一个小女孩自会看得出爸爸一只脚上的袜子是棕色,另一只脚的袜子是黑色。儿子却只能看出爸爸少了一只脚。我认为爸爸最需要做的,是教导女儿将来想做怎样的人便一定能做怎样的人。
女儿们很早就有社交常识。我一个女儿在2岁时对我说:“爸爸,你没有衣裙,你是男孩子。”她的口吻满含宽恕,像是在说:“爸爸,你没有办法。”
另一个女儿说:“爸爸比妈妈有趣。但是他不如妈妈整齐清洁。”
她的孪生妹妹说:“妈妈天天发脾气。你大概一星期发一次。可是你发脾气时,真的是大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