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张了张嘴,望着那道滑痕,半响吐出一句话,“从今天起,我终于摆脱帝都最蠢废柴这个称号了。”
杨北天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一丝疑惑,但一转而逝,仔细想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詹士大人走到崖边,向下望了望,此时大雪纷飞,崖底的视线很模糊,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詹士大人的面容很镇静,一双眸子里似乎有些异彩在流动,惋惜、不幸、英年早逝等词汇他一个也没用,只是很平淡的道:“考试继续。”
这不符合常理,杨北天暗暗地想到。
詹士大人虽然是正三品,在朝中的地位不算低,但也绝对没有那么强横,紫衣少年的背景杨北天虽然不太清楚,但从刚刚詹士大人对其的态度来看,也绝对不是那种无名之辈之后,一个权贵之后的死虽然不是他造成的,但也绝对逃脱不了干系,如此淡然,只能说,那紫衣少年,根本没事。
想到这儿,杨北天嘿嘿一笑,满脸单纯无害的对着沈荣道:“肉山大哥,要不咱也跳一把?也体验一下异世蹦极的快感?”
沈荣挑了挑眉,呲着牙笑了起来,“骨海老弟,只要你先跳,老哥我绝对舍命陪君子。”
“那多不好啊!”杨北天搂着沈荣的肩膀,插科打诨起来,“你说我这身骨头,摔散了再扎着您老就不好了。”
“诶,骨海老弟此言差矣,你胖哥我虽然肉多,但砸到些花花草草的也不好啊!让大树啊小动物啊什么的看到了,你让这些花花草草怎么在植物界里混?”
“那怎么办?”
“走你吧!”还未等沈荣回过神来,杨北天就拽着沈荣跳了下去。
“啊——”
耳边是呼呼而过的风声,此刻,沈荣心里骂开了,“姓骨的,啊不是,姓杨的,老子要死在你手里了,老子上辈子就是个处男,这辈子混到死特么的居然还是处男,这刚投胎,还是特么的官二代,大好的泡妞前途,就毁在你个姓杨的手里了,我特么的是造了什么孽啊!”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是觉得天旋地转了一下,身下就是软绵绵的了,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沈荣睁开了眼睛,天灰蒙蒙的,雪落在脸上凉滋滋的,他摸了摸身下,毛茸茸,软绵绵的,他别过脑袋,向下望了望,呼啸的北风灌满了口鼻,他猛地抓了抓身下,惊得一身冷汗。
“这位小少爷,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沈荣歪了歪脑袋,发现一个身着军装的英俊青年正俯瞰着他。
赶忙坐了起来,直到此时他才好好地打量起周围来,身下是一只巨型的火红色大鸟,头顶金冠,尾部飘逸着三根羽翎,站在大鸟背上的青年微笑的看着他,而不远处,杨北天那混蛋在另一只大鸟背上向他招着手!
我去你妹的,玩儿得也太心跳了吧!
大鸟在青年男子的哨声中向山底飞去,沈荣搓了搓因为恐惧而有些扭曲的脸,不断地变换着微笑,只是此刻,他的脸部神经因为刚刚紧张而太过于紧绷,根本就笑不出来。
这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跳下去,根本就没有危险,半山腰有荆棘鸟飞军在保驾护航,青衣少年若有所思了一下,纵身跳了下去。
蓝衣少年拽着满脸不情愿的绿衣小胖子也随后跳了下去。
黄衣少年呵呵一笑,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着有点意思,也纵身跳了下去。
……
詹士大人的脸色有些铁青,此刻,他开始咒骂起一个时辰前还令他极为欣赏的帝都神童。
杨府小少爷虽然极为聪慧,但有些过于锋芒毕露与恃才傲物了,这是考试,不是玩心计钻空子的过家家游戏,万一哪个飞军没接住跳下去的哪怕其中任何一个小少爷,自己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詹士大人此刻不禁想到,假如刚刚摔死那个惹祸的帝都神童,就不会出现现在这么个危险的境况了!
事实上,詹士大人高估了这些孩子的心理素质,或者说,以他成年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去决断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的心理承受能力有些过于武断,实际上,再安全的保障下,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跳崖的勇气的,敢跳下去的,只有一半,只有八人,剩下的八人,已经弃权了。
山崖下,沈荣满脸微笑的在和众人插科打诨。
“哎,哥们,你叫什么名字?你真的好勇猛啊!我好崇拜你,你是第一个跳下去的勇士,来,勇士,咱俩握握手,从今以后咱们做兄弟吧!”此刻,沈荣满脸微笑,那神情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紫衣少年此刻的小脸依旧煞白,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惊魂中回过神来,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我叫闫云,我父亲是禁卫都统闫光曦,很高兴认识你们。”
“哎呀我去,原来是闫都统家的少爷,真是久仰久仰,有空去我家玩儿,我家有一个大的兵器库,对了,你会武功不?咱俩操练操练、切磋切磋!”
趁着沈荣与闫云闲扯,杨北天仔细的观察起这个紫衣少年来。
禁卫都统,从四品,帝都皇城禁卫军统帅,乍眼一看,从四品,在这群帝国权贵中似乎只是个渣渣儿,甚至,刚刚到达应考的门槛,但是,每一个权贵都不敢小觑与轻视这个禁卫都统,原因无他,人家有权,而且是兵权。
大曌帝国有严格的限兵令,也就是说,将军在外驻军,不可随意返还帝都,即使有什么突发的事情,必须要回帝都,也不可带军队回来,最多只能带百人随从,为的就是防止兵变,所以,整个帝都城内,根本就没有军队。
唯一一个保卫皇宫安全与帝都治安的队伍就是禁卫军,但禁卫军并不编数任何军队,更不归属任何将军管辖,这支队伍专属于皇帝,只有皇帝才能调遣。
因为是皇帝的私有军队,所以忠心度要保证,是以,禁卫军的大多数人员,并非前线参加过战争的士兵,而是帝都城内的百姓经过前线将官操练而成。
所以,禁卫军的名声很差,他们只是没经历过战争锤炼和战场厮杀的地痞小流氓,很熊的一群饭桶,除了欺负欺负老百姓,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鱼肉乡里外,实在是没有一点优点。
如果实在是要找一些优点的话,那就是油滑,很油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帝都大大小小贵族势力,什么人能惹,什么人要躲着走,他们一清二楚。
能镇得住这么个军队的头头儿,那绝对是老油条中的老油条,油条之王,油条之王的儿子,会这么蠢?
开玩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家伙,真的这么蠢?
是扮猪吃老虎的影帝还是愚笨无知的未开化顽童?
还未等杨北天继续思考下去,脸色铁青的詹士大人就信步走了过来,怒喝道:“定远将军府的杨北天和左都御史府的沈荣因为违反考试规定作弊,第四场考试未通过。”
权贵们小声的讨论了起来,似乎对帝都神童的过分钻空子褒贬不一。
家中有孩子参加应考在这关被淘汰的权贵自然是对杨北天的耍小聪明所不齿,甚至破口大骂;事不关己只是凑热闹的权贵似乎还有褒扬;自家孩子因为跳崖而通过第四关的几个权贵自然是得了便宜卖乖的心中窃喜,不发一言只是看热闹,此时,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定论。
詹士大人似乎是真的气坏了,他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杨北天,似乎格外的不解恨。
樊老太君和杨三夫人微笑的看着这一切,也不急于为杨北天求情,只是不发一言的观望。
就在争论不休的尴尬情况下,少詹士大人郑玉琦匆匆的下马,在詹士大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詹士大人做了一个深呼吸,铁青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他看向翰林院的孙大学士,道:“孙大学士,这考题是您出的,您觉得应该如何判处?”
翰林院的孙大学士微笑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凛然,这场考试虽然是他出的考题,但在选拔上,他可插不上话,换句话说,他孙学渊只是个为詹士府出题的人,没有权利判处,这刘永清在玩什么?
怕得罪定远将军府?
不像,如果怕得罪,刚刚就应该卖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绝对不会像刚刚那样气呼呼的要取消杨府小公子的考试资格。
既然做了红脸儿,现在似乎还要做白脸,这是为何?
对了,一定是郑玉琦对他说了什么,嗯,郑玉琦去面见太后了,估计是太后很赏识杨府小公子,已为内定人选,所以这郑玉清对自己盛怒下的结论有些后悔了,想要个台阶,所以把这白脸的活儿推给了我。
嗯,一定是这样。
翰林院孙学渊摸着胡子思考了这一大圈利弊,其实只是在一瞬间,他衡量了一下利弊,发现没有什么坏处,卖给了定远将军府一个人情,还给了刘永清一个台阶下,又得了刘永清一个人情,太后那里也会觉得我很识大体,一箭三雕,得了两个人情又没什么损失,呵呵,这买卖还算挺划算的。
打定了主意后,翰林院孙学渊摸着胡子和蔼可亲的道:“这道题本身考核的就是勇气,至于实际过程,其实不重要,定远将军府的小公子和左都御史府的小公子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勇气,老夫觉得,这关,他们应算是通过了。”
詹士大人满脸不甘的问道:“那其他的大人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混在帝都权贵圈的权贵哪个是省油的灯,孙学渊所想到的,他们也想到了,所以都保持了沉默,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得罪了太后那就是离玩儿完不远了。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就采纳孙大学士的意见,毕竟是孙大学士出的题目,他最有发言权,定远将军府的杨北天和左都御史府的沈荣通过了考核。”
杨北天微笑的看着这一切,他将这一切看得通透,其中的利弊他也明了,只是暗暗的告诫自己,这次是侥幸,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看来,自己平日里太高调了,锋芒毕露下坏了规矩是没有好下场的,嗯,是要向那个禁卫都统家的闫云好好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