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完沈荣,杨北天驱车回到将军府,却不曾想,将军府门前已经停满马车。
比武大会后,杨北天再次在帝都圈内一战扬名,风头已经盖过昔日的帝都神童尹鉴,这三天,来定远将军府拜访的权贵络绎不绝,对于这些势利的权贵,杨北天嗤之以鼻,又不好过分得罪,只得冷漠应对。
从后门悄悄溜进将军府,杨北天还未将气喘匀,丫鬟雨馨就一溜小跑跑了进来。
“小少爷,老太君正到处找您呢!”
杨北天皱了皱眉,脱下身上的袍子,横躺在床榻上,不在意的道:“那帮权贵我懒得去应酬,交给太君好了,那方面,老太君更得心应手。”
“不是,大厅内的权贵夫人在应对,老太君在佛堂内,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要我务必叫你过去。”雨馨急忙的解释道。
杨北天的眼睛转了一圈,心里暗道,老太君这又是什么事情,刚进府就急急忙忙招我过去,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杨北天一个起身,坐了起来,套上袍子,信步向佛堂走去。
佛堂内,老太君正手持佛珠在念经,脸上无悲无喜,似乎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杨北天跪在老太君的面前,低声道:“奶奶,您找天儿?”
老太君依旧转动佛珠在念经,没有理睬杨北天。
杨北天跪在蒲团上,晓得老太君是经没有完全念完,他也微闭着眼睛念起经来。
过了一盏茶功夫后,老太君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对着神像扣了五个头,才开口道:“天儿你回来了?”
杨北天点了点头,略为不解的道:“奶奶您那么着急找天儿,是不是出了事情?”
老太君摸了摸杨北天的头,微笑的道:“我的天儿长大了,也出息了,奶奶心里高兴。”
杨北天眨了眨眼睛,更加莫名其妙起来。
老太君摸了摸杨北天的眉眼和鼻梁,似乎在打量着心爱之人,过了很久,她才再次开口道:“奶奶一直以来都觉得天儿你不堪大用,甚至还抱着让你爹娘再生一个孩儿的私念,你不会怪奶奶吧!”
杨北天微微一笑,平静的道:“怎么会,奶奶心疼天儿,天儿是看在眼里的,何况,多个弟弟或妹妹,北天也不孤单,挺好的,我完全支持。”
而此刻杨北天的心里,却是嗤之以鼻。
四年前,杨北天十岁生日,杨振宇从前线赶回来为杨北天庆生,在生日晚宴后,老太君曾与杨振宇在佛堂内密谈到了天亮,期间甚至传出老太君与杨振宇的争执声音,很激烈的争吵,后来丫鬟雨馨曾听到府内的下人在谣传,老太君要求杨振宇再生一个孩子。
那些谣言很难听,说杨北天这辈子修炼不出灵压了,不堪大用,实在是废柴,不能继承将军府的爵位,老太君在佛堂内与杨振宇就再生一个孩子的事情起了争执,老太君要求杨振宇与他的夫人再生一个,继承将军府的爵位,杨振宇却坚信杨北天完全可以继承爵位,即使个人修为不强,但头脑属于万中无一,打仗靠的是军事才能,而不是个人修为。
偷听的下人甚至听到了香炉倒地的声音,似乎老太君被气得不轻,动手砸了香炉。
争执整整持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刚亮,杨振宇就气呼呼的离开了将军府,奔赴前线,一晚上的争执似乎并没有一个有效地结果,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了。
杨北天脸上摆出一副微笑,内心中,却对面前这个十岁之前,他无比敬重的奶奶有了一丝芥蒂。
是的,正如杨北天刚刚所说,他不介意再多一个甚至好几个弟弟妹妹,他也没有必须世袭爵位的念头,他没有那么强的权利欲望,但他却有着一颗卑微的自尊心,他不希望自己比别人差,不希望。
老太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十岁了,还修炼不出一丝的灵压,不堪大用,无法光宗耀祖,无法传承将军府的衣钵,被抛弃被冷落只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不反对多个弟弟或妹妹,但他不能容忍的是,老太君觉得他没用,废柴,不堪大用,因为这个原因,老太君需要一个新的孙子,一个令她满意的孙子。
每个人都有尊严,都有一个不容践踏的尊严底线,恰巧,老太君踩到了杨北天尊严的底线。
出生在这样一个军事世家,亲情,其实薄得连一张纸都不如。
也是从那时起,杨北天的内心中,对老太君的尊重与爱戴产生了一丝裂痕,很难弥补的裂痕。
老太君叹了一口气,神情黯淡的道:“奶奶知道天儿你长大了,也懂事了,会对奶奶当初的做法有抵触情绪,但你站在奶奶的角度立场想一想,奶奶这样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杨北天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道:“没有,奶奶你太敏感了,真的没有,”
老太君拉着杨北天的手,坐了下来,她理了理情绪和思路,才再次开口道:“其实,你已经多了一个弟弟,就在潼关,离前线不远,你娘亲首肯的,你其实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两岁弟弟。”
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杨北天的眉角抽搐了一下,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微笑。
“这件事情,在整个将军府内是绝密,没有人知道,除了你的娘亲和我知道外,别的人都不知道,连皇室也不知道,所以,奶奶希望你能保密。”
杨北天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微笑的道:“奶奶您今天叫天儿来,就是专门告诉天儿这件事的吗?”
老太君的眼眶微红,她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杨北天的脸颊,颤抖而哽咽的道:“奶奶亲口告诉你这一切,是希望你能原谅奶奶,奶奶不希望在你自己发现那一天时,你会恨奶奶,与其到那个时候,倒不如奶奶亲自跟你说,至少,奶奶不想瞒着你的。”
杨北天做了一个深呼吸,他擦掉了老太君眼角的泪珠,微笑的道:“奶奶,这是好事儿,您怎么哭了,天儿完全能谅解的,奶奶放心,将来,天儿不会与弟弟争抢将军府的爵位,天儿让给他。”
老太君抓住杨北天的手,摇了摇头,她老泪纵横的道:“天儿你误会奶奶的意思了,奶奶并没有要你放弃爵位,将军府的爵位还是你的,奶奶只是希望你能接受你的弟弟。”
杨北天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道:“奶奶放心,多个弟弟挺好的,至少不孤单,天儿完全接受。”
老太君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喜笑颜开的道:“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奶奶也就心安了,今天召你过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由你去办。”
“奶奶请吩咐”
老太君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开口道:“虎刺帝国的军队已经逼近潼关,战况十分危急,你二娘和弟弟有很大的危险,因为你弟弟这件事是绝密,交不得旁人的,奶奶希望你亲自去一趟潼关,接你弟弟和你二娘来将军府。”
无论做到哪一个程度,无论多么的聪慧懂事,即使打败了灵士中阶的乌拉古纳和巴彦尼尔,在老太君的眼中,都无法弥补杨北天无法修炼出灵压的劣势。
其实,杨北天自从修习皇天诀,已经可以修习出灵压甚至比别人修炼得更快,将来,他可能成为比及曌元祖一样的存在,可惜,此刻,他不想过多的解释什么,因为在老太君的眼中,他已经是一个被抛弃的弃子,已经没有用了。
在这样一个军事世家的大家族里,亲情,本就薄如纸。
杨北天将脸别了过去,他努力的不让自己的泪滑落下来,他曾经无比尊敬与爱戴的奶奶,此刻,在他的内心中,轰然倒塌。
杨北天转过了身,他不想让老太君看到他流泪的一面,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平静而毫无感情地道:“奶奶,明儿天儿就动身,一定将二娘和弟弟毫发无损的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