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梦!”舒沫微微一笑,语气不疾不徐,眉宇间却尽是坚毅,如万仞之山,坚不可摧:“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孩子,即使你,也不行!”
太妃竟并未着恼,紧紧盯着舒沫,嘴角勾出一抹叫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以一种慷慨大度,恩赐的语气道:“当然,你走到今日也不容易,本宫也不会让你白白牺牲,定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补偿。”
季嬷嬷似有不解,傅嬷嬷眼中却流露出了解之意。
舒沫蓦地抬头,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愤怒,悲伤,不敢置信,都在她清泉似的眸子里翻腾。
太妃语调轻快,眼中却浮起不可错辩的讥诮和胜券在握的得意,慢慢的,一字一句地道:“除掉这个孩子,睿王妃的位置就是你的~”
她抬手,止住舒沫欲冲口的咆哮,用一种睥睨天下掌控一切的语气道:“别急着拒绝,这并不是一个交易,真的只是补偿。这个孩子,你除也得除,不除也得除!”
舒沫脸色惨白,立刻站起来:“你,在茶里下了落胎药?”
是她太大意,以为太妃就算有怀疑,最少也会先向她查证后再动手。
却没想到,太妃竟然连问都不问,直接判了孩子的死罪!
“呵呵~”看着她惊怕的神情,太妃低低地笑了起来,语气颇多讥诮:“世人都夸你聪慧,依本宫看,也不过如此。”
是了,她顾忌烨,害怕因此导至母子反目,所以才会要求她不得向烨透露一个字。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这步棋。
想通这一点,舒沫双腿发软,身了晃了一晃,只这么一会功夫,感觉已在生死间轮回了数次。
“娘娘~”傅嬷嬷伸手,虚扶了她一把。
舒沫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慢慢镇定下来,缓缓坐回椅中,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心中最真实的情绪。
“这才象话~”太妃眼中闪过讥诮,赞扬里流露出真正的满意:“退一步海阔天空,今日的牺牲,成就的是明日的辉煌。”
舒沫咬牙,腮边的肌肉因为用力太大而紧崩,黑色的瞳仁里闪着烈焰的光:“你也是母亲,怎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因为,你寡廉鲜耻不配做个母亲!”太妃眸光一冷,疾言厉色道:“这来历不明的孽种,只会令烨儿一生蒙羞!”
“我行事光明,绝没做半点让烨蒙羞,让孩子羞耻的事!”舒沫毫不示弱,反唇相讥:“妾身倒想请问太妃,可有片刻站在烨的角度,以他的感受为准则,无条件地支持他,相信他,鼓励他为梦想,为幸福而努力?而不是把他当成自己追逐权利富贵的棋子,为满足你无止尽的贪欲在名利场中拼杀?”
太妃唰地一下,脸上血色尽失,颤着手指着她:“你,你不要忘了,内宅是女人的天下!睿王能护得你一天,护不得你一世!只要本宫下定决心,有的是办法让他死得无声无息!”
“你敢!”舒沫冷笑,如雪夜盛开在悬崖的寒梅,带着点凄清,更多的却是决然:“你若动敢我的孩子,便休怪我让你母子反目,孤独终老!”
“放肆!”傅嬷嬷又气又急,抢上去扶着太妃:“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岂可随意出口!”
“你想挑衅本宫,以为凭着睿王对你的宠爱,可以为所欲为,对吗?”太妃推开傅嬷嬷,直勾勾地盯着舒沫,眼神凌厉,杀气腾腾。
“妾身并不想挑战太妃的权威,更不稀罕什么王妃之位!”舒沫昂然直视着她,两人的目光刹那间胶凝在一起,那一瞬风起云涌,惊涛骇浪:“只是做为一个母亲,捍卫孩子的生命!”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闻者动容。
季嬷嬷不禁生出敬佩之意,转头望向太妃,眼中流露出求企之色。
慧妃态度这般坚决,说不定这孩子真是王爷的……
“你如何向世人证明,以堵悠悠众口?”太妃沉默了许久,问。
“但求无愧于心,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终究还是太年轻~”太妃悠然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神,象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俗话说众口烁金,又说,自古男儿多薄幸。烨儿今年信你,明年信你,十年后是否还能一如既往地相信你?”
品着太妃语气里那一丝掩不住的苍凉,默默体会着这番话背后藏着的深意,舒沫心神巨震,一时竟说不出话。
她忽然明白,其实太妃已有些相信孩子是烨的了。
可,这并未影响太妃的决定!
她,还是要她放弃这个孩子!
因为他这一生,注定要遭受世人的质疑,在猜测,议论,唾弃,讥嘲,诽谤,诬蔑……中煎熬且艰难地度过!
而更重要的是,太妃一心希望烨登上权力的顶峰。
若真的有这么一天,而不幸他又是个男孩,那他就是烨的长子嫡孙。
她不想把人心想得太龌龊,不愿意去猜测太妃已经用“皇长子”这个诱人的饵,诱惑了多少人的心,替烨拉拢了多少潜在的势力?
而她肚中这个明显不在计划中的孩子的出生,将要挡住多少人通往权利富贵之路的梦想……
她深深的清楚,权利的倾轧是多么可怕,无情,冷酷和血腥的事。
他的出身,必然会成为他的污点,成为兄弟手足攻击的靶子,为此饱受折磨和痛苦。
明知是这样的结果,她还有勇气坚持自己今日的决定是对的吗?
“这世上莫只有你是母亲?”太妃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烨儿既选了你,本宫虽不满意,亦不会胡乱加害。”
顿了顿,这才接下去道:“你还年轻,烨又如此宠你,还怕以后没有孩子?”
她又说:“忍一时之痛,免百世之忧,相信我,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决定。”
“本宫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太妃见她不动也不吭声,面如死灰,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疲倦地挥了挥手,令她退下。
舒沫身体发冷,心脏狂跳,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怡清殿的。
立夏如热锅中的蚂蚁,在穿堂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好容易把舒沫盼出来,急急迎上去,却见她面色灰败,神情惨淡,颊上浮着一团异样的红晕,不禁吓了一大跳。
“小姐,你怎么了?”握着她的手,只觉触手冰凉,没有一丝热气,越发惊疑。
绿柳塞了个暖手炉到舒沫手中,回过头厉声喝道:“愣着做什么,把暖轿抬起来!”
“是!”银瓶掉头就跑。
翠墨几个二等丫头都挤在外间,趴在窗缝里向外张望。
“小姐~”立夏心慌气促和绿柳合力把她扶到轿中。
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舒沫任她们摆布,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立夏不敢哭出声,只敢默默地抹着眼泪。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本以为小姐历劫归来,又怀上了孩子,在太妃眼里,总算有了一定的地位,可谁知才第一天,就把小姐折腾得去了半条命……
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银簪年纪小,向来以她为马首是瞻,见她落泪,忍不住也跟着红了眼眶。
“哭什么?”绿柳心中烦燥,压低了嗓子喝道:“有那功夫,还不如去打听一下,怡清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爷问起来,也好回话!”
“要不要通知王爷?”银瓶心中忐忑,悄悄询问立夏。
绿柳冷声刺道:“这么大的事,不告诉王爷,你担待得起吗?”
听到“王爷”二字,舒沫却突然清醒过来,挣扎着坐直了身体:“且慢!”
“小姐!”立夏一阵惊喜,扑到轿边。
“不要告诉烨,”舒沫竭力调整着呼吸,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只是起得太早精神差了些,加上太妃怕我冷,又特地加了几个碳盆,想是碳火之气太浓,熏得不舒服了。出来给冷风一吹,胸口的闷气散掉,精神倒好了些。”
“可千万不要动了胎气~”立夏忧心冲冲。
“呸呸呸!”绿柳啐道:“大吉大利!”
“嘿嘿~”立夏心虚地干笑两声:“小王爷是大福大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