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怡清殿出来,路过花园时,一个浑身脏黑的小丫头突然斜刺里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夏候烨的跟前:“王爷!”
巴图吓了一跳:“你是哪房的?”
丫头抬起头:“奴婢是婉荷阁的如萱呀!”
夏候烨一脸狐疑,冷冷地瞧着她
“王爷,”如萱拼了命地磕头:“求求你开恩,救救我们姨娘吧~”
巴图急了,赶紧上前拽着她就走,低声喝道:“做什么,你不想活了!”
“等等~”夏候烨沉了脸,问:“美云怎么了?”
“戚姨娘从昨天起,身子就不太利索。”如萱急忙甩开巴图,重新跪到地上,泣道:“可是守门的婆子怎么也不许我出门。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翻墙偷跑出来……”
“美云病了?”夏候烨眉峰一挑。
“是!”如萱眼中含泪:“姨娘病得不轻,昨儿个起,就一直高烧不退,直说胡话。要是再不请大夫瞧瞧,怕是……”
说到这里,两行热泪流下来,哽咽着再说不下去。
“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巴图大声训斥,一边忙冲她使眼色。
这丫头,给关了二个月,莫不是关傻了不成?说话这般没了顾忌!
“巴图,”夏候烨打断他,淡淡地道:“去传林医正,让他速来婉荷阁。”
“是~”巴图悄然松了口气,打发了侍卫飞奔着往良医所请林景回。
“谢王爷,谢王爷!”如萱咚咚咚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爬起来飞快地跑了。
夏候烨负手挺立在寒风中,久久不发一语。
巴图偷觑着他的表情,轻声提醒:“王爷,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回承运殿了?”
“不,”夏候烨转身:“去婉荷阁。”
“可是,”巴图犹豫一下,小声道:“慧妃还在等……”
夏候烨轻哼一声,冷冷觑他一眼:“你是王爷,还是我是王爷?”
巴图一个机灵,老老实实地垂下手,不吭声了。
夏候烨不再理他,大踏步朝婉荷阁走去。
到了婉荷阁,夏候烨直接进到戚姨娘的房里。
只见红罗纱帐里,卧着一个娇弱的人儿,穿了藕荷色杭绸棉夹袄,身上横着一幅大红金地花开富贵牡丹织锦被,双颊凹陷,脸色苍白得吓人,颊上两团红云,艳若涂朱,越发衬得娇怯柔美,弱不胜衣。
见夏候烨进来,戚姨娘挣扎着坐起来。
“别起来了,就这么躺着吧~”夏候烨蹙了眉,在床沿坐了。
如萱忙拿了只迎枕塞到戚姨娘的腰后,让她靠着。
看门的不许出去,又不肯请大夫,戚姨娘只道这条命已去了大半,心中早已绝望。
万没想到夏候烨竟然亲自来看他,激动万分,看着他,未语泪先流:“王爷……”
“让你闭门思过,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夏候烨冷声训斥。
“奴婢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王爷了……”戚姨娘悲喜交集,垂了头泣不成声,连带着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嬷嬷个个眼睛通红,低低啜泣起来。
夏候烨眸光一冷,怫然不悦:“这是什么话?本王只说禁你的足,又没要你的命!”
见他发怒,丫环、嬷嬷们跪了一屋:“王爷息怒~”
戚姨娘脸色一白,慌得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奴婢嘴笨,求王爷恕罪……”
这一掌她打得极重,啪地一声,留下五道清清楚楚的指印。
夏候烨越发不喜,冷着脸站起来:“好生养着,别胡思乱想~”
恰在此时,林景回带着药箱,气喘咻咻地赶来,见到夏候烨先是一愣,急忙见礼:“下官参见王爷~”
“嗯~”夏候烨起身,到椅子上落坐,淡声道:“戚姨娘身子不爽,你给瞧瞧~”
“是~”林景回上前,隔着纱帐,冲戚姨娘揖了一礼:“借姨娘玉腕一观~”
“有劳林大人了~”戚姨娘微微欠了欠身子,悉悉簌簌地从帐中伸出一只手。
如萱上前,替她把手搁到药枕上,再替她将袖子稍稍挽起一些,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玉腕。
“冒犯了~”林景回说着,伸出二根手指,按在了她的腕脉上。
他眯着一双小眼睛,一手轻轻地捋着颌下美髯,细细地琢磨。
良久,道:“请戚姨娘把另一只也给老夫瞧瞧?”
“林大人,是不是,我要死了,病得很重……”戚姨娘一阵绝望,纤长的手指用力捉着被角,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
“别胡说!”夏候烨叱道。
戚姨娘不敢再说,哆哆嗦嗦地伸出另一只手。
如萱见她抖得不成话,忙上前轻轻按了她的肩,低声安慰:“姨娘快别乱想,有王爷在,那些邪魔鬼怪不敢近身的~”
林景回又诊了那只手,半晌,终于放下,站起来,冲夏候烨拱手:“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夏候烨大马金刀在端坐着,表情严肃:“有话直说,不必装神弄鬼。”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戚姨娘有喜了~”林景回躬身,一揖到地。
“你说什么?”戚姨娘拨尖了喉咙惊嚷:“我,我有喜了?”
夏候烨看她一眼,戚姨娘噤了声,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
“林大人,”夏候烨轻咳一声,淡淡地问:“你确定是喜脉,没有弄错?”
林景回朗声道:“下官以性命担保,王爷若不信,可入宫请御医来复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