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仔细打扫,都把眼珠子给我放亮了。若是留下碎渣子割了陛下的脚,我就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喂野狗吃。”蔡丘站在乾阳宫的大殿之上,正狐假虎威的训斥着埋头打扫的宫人们。
“喏。”宫人们齐刷刷的停下手上的工作,上前来行礼应声。
蔡丘大摇大摆的一挥手,那帮宫人才退下继续打扫大殿。
蔡丘正得意洋洋之际,才发现殿上除了他们,陛下和御殇也在。此时,陛下和御殇的眼神正落在他的身上。
蔡丘敛容,转换出一脸的奴相,躬着身子上前,谄笑道:“陛下,您要不要换个地方?江曲台?春风阁?冠鹤台?”他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楚庄王脸上的神情。
楚庄王站起身子,冲着蔡丘吩咐道:“寡人与御殇去御花园走走,你留下好好监督他们打扫。”说完走下台阶。
御殇跟上时,经过蔡丘的身边,提醒道:“可得打扫干净了,若是留下什么碎渣子割了陛下的脚,小心你自己的眼珠子。”说完,讥笑着随陛下离开了乾阳宫。
御殇吩咐跟来的宫人们退至远处,不许跟的太近,站在陛下左侧悄声询问道:“陛下真打算去御花园?”
“不然呢?”楚庄王昂首挺胸,大步朝前走着。
御殇默然。
楚庄王微微叹了口气,面露伤感之色,“这么大的宫殿,竟然除了那几个地方,没有寡人可去之处。”
御殇轻叹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
楚庄王微微侧了侧头,吩咐道:“寡人想去围场骑马,你命人把姬美人叫来。”
“叫她来做什么?”御殇讶然,蹙眉道。
“叫她来陪寡人骑马啊!”楚庄王对御殇的惊讶视而不见,很随意的回道。
御殇拱手应了一声,退至身后的那帮宫人跟前,吩咐其中一位内官去浣纱宫请姬美人去围场。
那位内官是一路跑着去浣纱宫的,樊姬听到后颇感吃惊,询问道:“陛下还找了谁去?”
那位内官哪里晓得,只摇着头说“不知”。
子规和墨香麻溜的给樊姬换上一身绣着细碎樱花瓣的浅蓝色曲裾袍。墨香给樊姬又换上一个比较牢固,不会在运动中轻易散开的发髻,却又不失庄重与典雅。
轿撵至楚宫东边靠近宫墙的一处围场外停下。
樊姬只带了子规,墨香和青芜三人前往。
刚入围场内,便见一个英姿飒爽,神明爽俊之人骑在一匹棕色骏马上围着围场奔驰,长鬃飞扬。
他就好像被捆住了一般,凌霄之志没有机会施展。
此刻的他就好像与风融为一体,好似在快乐的飞翔。他应该很想飞出这个宫围,一展抱负吧。
马儿在她面前停稳,尘土飞扬,樊姬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待楚庄王下马在她面前站立,樊姬盈盈施礼道:“参见陛下。”
“嗯。”楚庄王一摆手示意樊姬起身。
樊姬起身后,拿出丝绢走上前去替楚庄王擦拭了额头上布满的汗珠。
楚庄王也没躲开,由着樊姬帮他擦汗。
“你可会骑马?”楚庄王问道。
她是会骑的,前世她的父亲有带她去马场骑马玩过。不过她骑的都是小马,而且是那种很温顺的。
“不会。”不过那妸不会骑马,在那妸的记忆中,公主也没有学过骑马。
樊姬透过楚庄王去看那匹棕色的骏马,膘肥体壮,长长的鬃毛好像抹过酥油一般,光可鉴人。
楚庄王牵起她的手,转身道:“走,陪寡人骑会马。”
骑马?这样就去?樊姬看了看身上这身腿都张不开的裙子,怎么往马背上跨啊。
还不等她多想,楚庄王已经抱起她侧坐在了马背上,随后他自己也跳了上去。
这让她回想起了大学时代,那个用自行车带她去图书馆的学长。那天,她就是这样侧坐在自行车前面……
樊姬突然失声大笑,有些害羞,还想那些做什么。就因为那次,她偷偷喜欢上了那位学长,可惜人家对她根本没那意思。当时她郁闷了好长时间,没那意思干嘛那样载她去图书馆,不会让她正常的坐在自行车后面啊。
当时她有些不好意思,还说:“我坐后面就好。”谁知那位学长竟然扬眉嘲笑她:“不就是坐个自行车,至于这样扭扭捏捏的嘛。”
当时被他一激,她就答应了。哎,谁知道自己没把持住,对他动了芳心。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多傻啊。
“你笑什么?”楚庄王的脸色不大好看,还以为她是在嘲笑他呢。
樊姬被他从回忆中深深拉了回来,想起方才自己胡思乱想的事,樊姬吐了吐舌头,“哦,妾想起了以前的一些趣事,觉得有些有趣,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哦?什么有趣的事?说来让寡人也笑一笑。”楚庄王眉头仍然紧蹙,一副今儿非要你说出个子丑演卯出来才行。
樊姬暗暗发愁,这些事肯定不能跟楚庄王说,可她该说个什么事来才能替换上这件事?
只好信口瞎编道:“从前妾在樊宫的时候,最爱看父王骑马。有一回,趁着父王不注意,自己偷偷跑进马房随意牵了一匹马出来。陛下可不知,妾那次被那匹马摔的可惨了。后来才知道,妾是挑了里头最烈的一匹马,陛下说,妾能不被摔嘛。”说完,还不忘撒娇起来。
楚庄王哈哈大笑,“你从未学过骑马,竟然敢挑一匹最烈的,被摔算你走运,被踩死都正常。”
呃……
“哈哈。”樊姬也跟着笑了起来。
马的速度并不快,跟在遛马似的。樊姬被楚庄王抱在怀里,在围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陛下,你心里是不是很恨妾?”樊姬突然开口问道。
楚庄王一怔,旋即问道:“寡人恨你做什么?”
不恨,为何要利用她去对付那些人。
“妾不知道,只是感觉。或许,因为一些人,陛下并不欢迎妾的到来。”
“没有你,还会有旁人的。”
是啊,没有她,亚父还可以去别的国找其他公主进楚宫。
樊姬抬眸,双眸如盈盈秋水黑白分明,对上一双有些冰冷的浓眉大眼,樊姬的声音笃定,问道:“陛下可以信妾吗?就算妾是亚父引进宫的,却不是亚父的人。”
熊侣从未见过如此明亮清澈的眸子,她的确与窦妃她们不同。他想说信,可这个字好像卡在了喉咙里,偏偏出不来。
樊姬等了许久未等到答案,有些失落的垂下头去。
“妾明白陛下的处境,陛下定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樊姬恢复了理解他的心情,他一定也不好过,再次抬眸,娇俏的笑着道:“一人立志,万夫莫夺。陛下才清志高,未来一定能奋飞横绝,一定能完成自己的千里之志的。”
楚庄王整个人都愣住了,连呼吸都大喘起来,他是激动的。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番话,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一个玩物丧志的昏庸君王,就连他自己的母后也这么认为。
真没想到,她竟然是最懂他的这个人。
楚庄王将樊姬紧紧的搂在怀里,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慢慢而行过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