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无奈之下,流川夜想出了陪她玩捉迷藏的游戏,百草每次被流川夜捉到的时候,都会好巧不巧的撞进他怀里,而百草捉的时候,又会无巧不巧的抱到流川夜。
很快,百草就觉得没意思,但是捉迷藏的时候,彼此都蒙着眼睛,就算心中不自在,这无名之火,还不好发作。架不住百草的软磨硬泡,颜初终于松口答应陪她玩一会儿。
“颜初,你来捉我呀!我在这里!”
“颜初,我在这边哦!”
“颜初,我在你身后呢!”青木藤架环绕的小院里,那个生着剪水双瞳的少女时而静若处子,时而动若脱兔。小院里来回穿梭着少女纤巧的身姿,又不时回荡着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颜初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畏手畏脚,动作十分不利索。
“哎呀,你怎么就捉不到我呢,实在笨死了!”百草抱怨一声,伸手摘下他蒙面的纱巾,“还是换我捉你吧!”
百草用纱巾缚住自己的眼,又数了几个数,颜初这下稍微放开一点,但是比起平日流川夜嘴上逗着百草,身体潇洒自如的闪避,他还是显得很生硬。
颜初不发一言,百草听不见他说话的声音,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寻着。人的五感紧密相连,却又存在着此消彼长的微妙关系,像百草这般蒙上眼睛不能视物以后,听觉就变得敏锐些。
百草凝神细听,颜初虽然不说话,但是身后却传来轻浅的脚步声,若有似无,像云一样的飘渺,她须得竖着耳朵,集中全副心神,才能依稀听出点动静。
百草知道以颜初的本事,走路完全可以不发出一丁点声响,但是他此刻有意弄出点音声,也算是给她一个提示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百草屏住呼吸,感觉到有什么擦身而过的时候,百草身形一旋,双手抓向半空,她确实抓住了什么。
但是被抓住的那人脚下不停,百草被毫无防备的一带,她哪里肯让颜初就这样躲开,情急之下,她一把扑了过去。
“百草。”身后传来颜初的一声低唤,不同于他往常温温和和的语声,这次有些辨不出情绪。百草回过神来,她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颜初……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么,她此刻抱住的人,是谁?
百草像是扔开烫手的山芋,她连退几步,手上一把扯掉蒙在眼上的纱巾。
看清对面的人影后,百草脸色白了白,她舔了舔嘴唇,深行一礼,“陆公子,百草失礼了!”
陆融止看着她,又像是没有,百草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她的一双眼睛瞄来瞄去,时不时偷偷的瞧他一眼。
百草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我蒙着眼睛,你走路难道也蒙上眼睛么?就算我抱了你一下,那咱俩谁吃亏呀?我都自认倒霉了,你至于这样耿耿于怀么?
“你在这里就是这样练武功的?”陆融止说。
百草没想到他会蹦出这么一句,缓了缓,道,“我今天有练过武功的。”
陆融止不理她的话,“我只问你,走还是不走?”
百草低头玩着自己的辫子,嘴上不说话,代她开口的是颜初,“自从那一夜融堂主同流川少爷交手,我闻融堂主走路的脚步声不大稳妥,似是还有内伤未愈,不妨在楼中多休养一段时日。”
“楼主的好意,融某心领了。”陆融止淡声道。
“但是我家百百不情愿跟你离开,陆融止,你是自己一个人走呢,还是我们再打一次?”流川夜不知从哪个角度冒出来的,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正在这时,有楼中弟子踏过园中白石子小径匆匆而来,他弯了弯身,禀告道,“楼主,门外有自称归云堂副使的人想求见他们的堂主。”
得了应允后,不多时,百草看着推推搡搡进来的二人,心里暗道,这两个人总是这样形影不离么?
在归云堂的时候,五花肉和小骨头总是不离左右的,现在又是什么事,让归云堂高高在上的一对左右副使双双求见呢?
五花肉一眼望见百草,表情喜滋滋的,有种总算找到你的感觉!而小骨头见到百草,他撇撇嘴,一副“我就说嘛”的表情。
除了啃骨头以外,小骨头的表情总是拽拽的,在百草看来,这次也不例外。
两人对着陆融止行过礼后,五花肉清了清嗓子,才道,“堂主,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您命人去潇湘苑订一桌饭,可是呢,潇湘苑生意贼好,到月末的位子都已经订完了,就算搬出归云堂的名头,对方也不买账。不知堂主约的是什么重要的人,这只剩下十来天了,您看,怎么好?”
百草顺了顺他话里的意思,直白的说,就是陆融止打算在潇湘苑宴请什么人,但是却没订到位子,而五花肉和小骨头就是特特的来告诉他这件事。
五花肉和小骨头在归云堂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这百草是知道的,眼下他们居然做这种跑腿传话的事,可见这事……这饭是比较重要的!
百草的手指夹着发梢末端在脸上划来划去,她半歪着脑袋,似是在想什么,少顷,她眼中眸光一亮,剪水双瞳生出一抹熠熠闪烁的光华。
百草放下手中的辫子,又伸手敛了敛衣襟,她端端正正的对着陆融止盈盈一礼,语声极是陈恳,“百草愿意替陆公子分忧解难,既然还有十来天的时间,百草想去潇湘苑试试,只要没到最后关头,我觉得不能轻言放弃!”
那个……不到逼不得已,我才不想跟你回去!
只等了简短的片刻,百草咳了咳嗓子,脸上正色道,“那我去办事了。”
百草生怕他不同意,话音刚落,整个人连走带跑的奔了出去。五花肉看着这幕光景,有些摸不着头脑,小骨头的表情就像是谁抢了他一块到嘴的骨头,大有抢回来的意思,然而他转目看看在场的几人,又变成无可奈何的样子。
隔几日,雍州最繁华的地段,在一座巍然耸立的锦绣楼阁前,屋外天高云淡,空气很是爽朗,偏房一隅的阁内,百草说的口干舌燥,可是那掌柜的男子态度有礼,一句话重复了百来遍,还是和声和气,“姑娘,实在对不起,我们的位子都订出去了,实在没有办法。”
流川夜背靠着柜台,他的两只胳膊搭在台子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台面。
那日,百草从楼中跑出来的时候,流川夜是想也不想的跟上前,百草跑出大门的时候,回头却没看到颜初跟过来,她垂了垂眼睫,抿唇不语。
没过片刻,门前驶过一辆高头马车,车夫拉僵停马,目光向着她道,“姑娘上车吧,楼主命我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直到车轮倾轧和哒哒的马蹄声贯耳而过,百草也没看到颜初的身形,她郁郁的放下车帘,指间捏着一缕发丝,两只手一拉一扯,是自己太任性了吗?
颜初不像陆融止,是个没事的主,他不可能将精力都放在她身上,百草晓得这个道理。
可是她今天就这样跑出来,到底对不对呢?可她要是不跑出来的话,怎么有理由逃脱陆融止,虽然跑也不是个办法,可她千般不想万般不愿,却也不能得罪陆融止,这叫她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