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丫鬟分头忙碌了一通,找话本的找话本,端火盆的端火盆,都是满腹疑惑,深怀担忧,最后垂手站在一侧面面相觑,直到看见旖景将一叠话本往火盆里摔去,这才齐齐地惊呼一声,年龄最长的春暮眼疾手快地将熊熊燃烧的火盆移得远些,生怕火星子溅到旖景身上,一边劝道:“这话本子是候府月娘寻来给娘子解闷的,娘子不看了,改日交还给她就是,何必烧了呢?若是月娘问起,娘子岂不是得尴尬。”
旖景拍了拍手,看着那些书化为灰烬,不由笑了一笑:“她既给了我,就不会问我要回去,更何况这不是什么好书,不如烧了干净。”
犹记得前世之时,这些书被母亲拿走,可她紧跟着又托了表妹黄江月寻了新的,一得闲就拿出来翻看,实在爱不释手,对里边那些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故事迷恋不已,也憧憬着与心意相通的良人公子,定一世情缘,博得个地久天长,轰轰烈烈。
而她的生命里,恰好就有这么一个人……轰轰烈烈倒是真的,地久天长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这话本里有那么一个故事,一个闺阁女子,认识一个青梅竹马的郎君,原以为等及笄之后,就能嫁给这郎君为妻,却不曾想,与她定亲的人却成了郎君的兄长,女子哭也哭了求也求了,却是不能嫁给心仪的良人,无奈只得嫁了这郎君的兄长……日日与那郎君相见,怎么又能忘却?于是这女子不顾廉耻,竟然与那郎君行了不德之事……后来,那郎君为了与女子长相厮守,说服了女子,让她毒杀兄长,那女子被花言巧语迷惑了心志,也奢望与心爱之人能厮守终身,便这么做了……可惜到头来,她却被心仪之人毒杀,临死之前才明白,原来是郎君想要独吞家财,才利用了她毒杀兄长,你们说,这样的书,是不是不能留着害人?”
旖景对三个丫鬟说道。
春暮听得心惊胆跳:“怪不得太夫人不许五娘看这书呢,这故事也恙是吓人了些,说来也是那女子糊涂,一朝嫁了人,就算是夫君亡故了,又怎么可能与小叔子长相厮守?早该识破小叔子的恶意。”
是呀,这么简单的事儿,当初她可就看不通透,一心里只有情欲,全看不清那人的恶意。
秋月一惯是个快言快语的,脱口而出:“这书也是胡编乱造,那郎君能为家财弑兄,想来也是身在富贵之家,两人要行……那等不德之事,又怎么能避人耳目?就算是能避开旁人的眼睛,女子身边总也有几个寸步不离贴身侍候的丫鬟,是怎么也避不了的。女子被郎君的花言巧语迷惑了心智,难道丫鬟也跟着糊涂了不成,就没人能看穿郎君的面目?提醒女子这不可为的祸事?这等书是该烧了干净。”
说完还挽了挽袖子,去端那火盆:“别叫这烟薰着了五娘,我拿出去,把这胡编乱造的一盆子灰泼了。”
可笑前世的自己三岁启蒙,识字知书,自认为琴棋书画无有不佳,可见识还不如身边的几个丫鬟,旖景唇角的笑意不无嘲讽。只可惜这三个丫鬟嫁的嫁,走的走,一个也不曾留在自己身边,唯有夏云……“怎么没瞧见夏云?”想到这时贴身丫鬟里唯一随自己嫁去楚王府的人,旖景问道。
“她守着给五娘煎药呢。”春暮说道。
旖景不由得蹙了蹙眉:“以后但凡我汤水药膳的事儿,都由秋霜经手。”
春暮又是一怔,想不通小主人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吩咐,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应诺了下来。
秋月说得没错,当初在楚王府里与虞洲私会,是绝对瞒不住身边的几个丫鬟,尤其是最信任的冬雨,实际上多得她走动买通那些看门护院的下人,又望风守备,才不致于败露了自己与虞洲私会的丑事。因着春暮远嫁,冬雨被调进了绿卿苑补缺,要说她年龄还比自己小着两岁,却因为伶俐敏锐,最会洞悉自己的心思,不过多久就深获信任,后来秋月与秋霜也走了,自己越发将冬雨当做身边第一得力的人。
犹记得某年某月,冬雨说的那话:“五娘的字儿写得真好,不知能不能给奴婢临摩?奴婢实在羡慕得很呢。”
想来从那个时候,冬雨就开始模仿自己的字迹了,而自己却不知陷阱已经开始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