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洲伸手松了松衣襟,略微坐正了身子,醉眼惺忪地看着面前的貌美丫鬟,只觉得丹田里升起一股炙热,唇角斜斜一挑:“我没力气,姐姐亲自喂我喝上一口。”
明月媚媚一笑,斜坐炕沿,将茶盏递往虞洲唇边,美目含情,顾盼嫣然。
虞洲先就着明月的手湿了湿唇,却微微蹙眉:“这茶太苦,姐姐含在嘴里先酿一会儿,再喂给我吃。”
明月果然喝了一口,将茶盏搁在一旁的榻案上,伏身下去,将一张俏面,两片红唇凑上……虞洲咪着眼睛,正等着美人喂茶呢,却闻一声娇笑。
明月以手掩唇,一张俏面与虞洲险些贴在一处,却保持着呼息可闻的距离:“糟了,奴婢竟咽了下去,这该如何是好?”
虞洲只觉得丹田的炙热在五经八脉蔓延冲突,直冲天灵,双臂将明月的纤腰一紧,就要吻上美人的樱唇。
“明月姐姐可在?”却忽然有一个声音,响在轩窗外头。
三娘来得可真是时候,明月暗忖,将虞洲轻轻一推,一个媚眼如影随行地抛去,却偏偏扬声说道:“在屋里,三娘进来吧。”
边说边跳下炕来,冲虞洲做了个娇俏的鬼脸儿。
虞洲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这促狭鬼儿放了把火,又是焦灼又是沮丧,却不得不坐正了身,整理衣襟,故作淡定。
帘子一挑,三娘袅袅婷婷地进屋,一眼见到虞洲,似乎微微一怔:“二郎也在……我原是来寻明月姐姐……”
“三娘快请。”明月睨了一眼故作正经地虞洲,上前迎了谢氏三娘入内,倒将虞洲晾在了一边儿。
“今日就要归府,好在这几个扇坠儿已经及时编好了,才赶得及给你送过来。”谢三娘将几个脂玉、碧玉红丝线编成的扇坠递给明月。
虞洲端着茶盏,心急火燎地一口喝干,方才觉得焦灼缓和了些,抬眸之间,却见谢三娘今日穿着一身妆花绢衣,月华六幅湘裙,比起往常清雅的衣着,倒是多了几分华丽美艳,更兼着不知是染着酒意,还是被骄阳醺蒸,两靥透出浅绯,凭添娇俏风情,不觉多看了几眼,突遇谢三娘正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一遇,谢三娘娇羞垂眸,双靥又艳丽了几分。
虞洲挑了挑眉,一双微醺的凤眼里,光华一转,便问:“明月怎么烦劳起三姐姐来?”
明月娇嗔道:“还不是要给二郎你做衣裳,才忙不过来,好在三娘搭了把手。”便将那扇坠递给虞洲看:“瞧瞧,三娘就是手巧,难怪老王妃都赞不绝口。”
虞洲哪里鉴赏得来这个,不过溜了两眼:“有劳三姐姐……明月,可不能让三姐姐白白忙碌一场。”
谢三娘连忙推辞:“我闲着也是闲着,算不得什么。”
“这可不好,奴婢也拿不出什么东西,不过前些时候得了夫人的赏,有几方绢帕,颜色倒是鲜亮,三娘可别嫌弃,奴婢这就去寻来。”说完,背了虞洲,只冲谢三娘一笑,微微颔首,转身挑了帘子出去,先让一个小丫鬟去荣禧堂请鸳鸯来,说忽然想起前些时日也许了她绢帕的,正好一并给了,让鸳鸯来挑选,却又回到次间帘外,听着里头谢三娘与虞洲说话。
鸳鸯对老王妃最是忠心,若目睹了一场好戏,必会立即禀了老王妃,老王妃最是个沉不住气的,行事也没有什么顾忌,事涉娘家镇国公府,必然会来问个究竟,再加上今日,镇国公世子与夫人也在……明月觉得自己已经尽力,接下来,就看谢三娘有没有那等好运了。
但凡并非血亲兄妹的一男一女独处斗室,气氛总是有些曼妙的,更何况眼下一个半醉、一个含情,实在有几分干柴烈火,一遇即燃的热烈。
可谢三娘并无什么“经验”,表现得相当扭捏,次间里竟一时寂静,让隔帘的明月分外焦急。
还是虞洲先打破了沉寂:“姐姐怎么说今日要归府?”
这话题可算是直落谢三娘的心坎,顿时激起了她无限的委屈:“因姑祖母她老人家……也都怪我当日一时失言。”
虞洲哪里不知是什么缘故,不过没话找话罢了,其实当时他听闻谢三娘称虞沨为短命鬼,心里实在觉得解气,故而,心里对谢三娘倒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来,这时见三娘泫然欲泣,便生了几分英雄怜弱之心,开口劝慰:“姐姐也不必忧心,祖母就是一时气恼罢了,过些时日等我好好劝上一劝,也就消气了。”
这话,却让谢三娘含在眸子里的清泪立即就倾泻而出,想到自己的姻缘前程,再顾不得什么闺阁娇羞了,濛濛泪眼一顾,不尽哀怜:“说那些话,我从来就不曾后悔,因是心声……在我心里,别说世子是病弱之身,就算他痊愈了,也比不过二郎……”
虞洲原本并不觉得谢三娘如何貌美,可一听这话,却又觉得动听,竟然一时怔住,看向谢三娘的目光,就越发地深遂了。
谢三娘大受鼓舞,暗忖明月果然是说得不假,只要一说虞沨不如二郎,便能赢得他的心意。当即逼得眼泪更是如注:“可我注定与二郎无缘……只这一腔心意,若让二郎得知,也不枉多年思慕。”
眼见“惺惺相惜”哭得梨花带雨,虞洲心中一软,“英雄气慨”顿时攀升,却听谢三娘又说:“悔的只有一点,若是能嫁来楚王府,将来,也能时时与二郎相见。”
一想到谢三娘若是成了虞沨的妻室,却还对他心心念念,虞洲心里就像喝了碗冰镇甜汤那般妥贴,不由从炕上起身,大步接近谢三娘,满带怜惜地说道:“姐姐……我竟不知你有这番心意。”
谢三娘这时完全已经入戏,见虞洲就在面前,也站了起来,泪眼相顾间,更是哀切:“今日能直抒心意,我已无憾。”
幽幽玉兰花香,从袖里襟中飘逸出来,是虞洲极为熟悉的味道。
只觉那灼热再起,直涌面庞,沸腾的血液让酒意更浓,虞洲垂眸,看少女俏面含羞,眉目却渐渐幻化为他熟悉的那一面羞花之色,不免心情激荡,手掌一出,就拂上了三娘泪湿的面庞,清凉的泪意浸湿掌心,却化成了又一种炙热……虞洲恍惚之间,竟将三娘搂入怀中。
三娘欣喜不禁,娇矜矜的唤了声“洲郎”,偎上肩头,呵气如兰,在虞洲的耳畔。
帘外明月听到这里,只觉事情已经成了七、八分,只待鸳鸯来此目睹了,便穿过正厅,往后庭而去。
可她虽一番安排,不想却有了意外。
虞湘与镇国公府两个郎君说笑一番,才发现不见了虞洲的踪影,渐觉无趣,便起意凑在一处玩叶子牌,在三缺一的情况下,自然要来西芜苑找虞洲。
一路进来,问得丫鬟虞洲在次间,也不让通禀,几人掀了帘子就往里闯……虞洲怎么也没想到,前两****才撞破了一对鸳鸯相会,今日他就重蹈了太子的覆辄。
他甚至比太子还有冤枉,太子好歹是成了事,正在系玉腰,他这会子却是正在松锦腰,就被谢家郎君一声虎吼——“洲弟今日怎么这般不顶用,也没喝多少,就躲来……”
虞洲正将谢三娘压倒在炕上,忘乎所以,被这一吓,立即委顿下去,险些没从炕上翻了下地。
“虞洲!”“三妹!”
谢家两个郎君也被惊得瞪目结舌,分别喊了出来。
恰巧这时,鸳鸯姑娘也到了,问得明月在次间,才入正厅,就见虞湘高挑锦帘,呆怔当地。
鸳鸯好奇往里张望……谢三娘恰恰满面娇羞地从炕上坐起,面庞红得像要滴血,衣襟也散乱着,边上二郎满面惊惶,不知所措地看着众人。
鸳鸯登时明白过来,面色一变,转身即走。
虞洲这时那个悔呀,他可不是太子,能威慑得谢家两个郎君缄口不言。
谢三娘这时心跳的节奏,比刚才缠绵时还要凌乱几分,怔怔环顾,忽而醒悟过来自己不能喜形于色,将脸一捂,就痛哭起来,仿佛她是被强迫的一般。
谢家郎君不约而同地冲向虞洲,一个揪着他的衣襟,一个扯着他的袖子,两人虽与谢三娘这个庶女并无多少情份,可眼看着自家姐妹受了别人“凌辱”,也不能认怂,这可关系到一府声誉。
虞洲肠子这时一定成了深青色,当脸上挨了一拳,才醒悟过来,一把拉住谢家郎君,连声告诫:“这事若是张扬出去,对镇国公府也没有好处,有话好好说,可别动手动脚。”
虞湘清醒过来,顿时觉得兴奋不已,当初自己不过为了个丫鬟对那伶人之女动了手,就引得父亲勃然大怒,挨了好一场罚,二哥这回可好,竟然轻薄起亲戚来。当即拔腿就走,踩着风火轮一般前往母亲那里告状去了。
西芜苑这一日真真热闹非常。
老王妃、镇国公世子夫妇、镇国将军夫妇齐聚一堂,当然将“无干”的人都赶了出去,几个长辈神情各异地盯着并肩跪在地上的谢三娘与虞洲。
老王妃狠狠跺着凤头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二郎,与三娘,你们俩怎么……”
镇国将军虞栋铁青着脸色,也痛声而斥:“混帐东西!你怎么做出这等荒谬之事。”
小谢氏却恨恨瞪了一眼谢三娘,脑子里飞速衡量,也指着虞洲斥责道:“早先就让你别饮太多,偏偏不听,这下可好,喝醉了酒竟然惹出这等乱闹子来,还不与你舅舅舅母认错,与三娘道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