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整个忠信侯府,上至主子,下至养马扫地的下人都知道了卫婕珍企图陷害石寻雪的事了。
这些人怎么都不会相信卫婕珍有那个能耐设了这种局害石寻雪,目光自然就被卫氏吸引过去了。
三房回府已有月余,他们也都渐渐明白三房的局势。
三老爷最是信爱长女,那疼爱的程度就连唯一的嫡子石景浩都及不上。而三老爷自打回府之后都是和三太太分房而住,听在梧桐苑伺候的人说,三老爷回府这段时间,卫氏的房中一次都没去过,小张姨奶奶那好歹还去过一次呢,虽然没有过夜。
之前不久三老爷还说要把家产大部分都给三姑娘做嫁妆,三老爷对三姑娘的疼爱程度真是令人咂舌。卫氏难免嫉恨,妒忌狠了,要对三姑娘下手也不奇怪,谁叫三姑娘和她不是亲生母女呢。
人都说继母和继子女等于上辈子的仇人,她不害三姑娘才奇怪呢。
卫婕珍是卫氏的外甥女,又是借她的名义寄住在侯府,自然是一心向着她。这次的事极有可能就是卫氏指使卫婕珍干的,只不过事情败露了,卫氏就拿卫婕珍顶缸了。连对自己亲外甥女都这么狠,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三姑娘了。
只是三姑娘何其无辜啊,明明是三老爷的嫡亲女儿,最最亲近的人,难得性情又温柔,从来不见针对排斥继母,就因为三老爷偏疼了点,就要被继母害得污了清白名誉,还是被个市井无赖沾上,实在太恶毒了。
卫氏被关在院子里,她院里的下人都被石母统统发卖了出去,将她院里的下人换了个干净,再没有得用的人手。
新换的人知道卫氏两人干得恶毒事,自然明白府里早就没了卫氏的位置,她现在的地位连个庶子女都不如。明白这些,自然是不会给她脸面了,更别提对她卑微恭谦了,躲得远远的,除了必要的事,都不去房里伺候,任由卫氏心情不好,在房里发脾气,兴致来了,还要背地里冷嘲热讽她两句呢。
卫氏整日躲在房里,气得直哭,也没心思去保养自己了,人瞬间就老了几岁。
她怎么都没想到石母会做得这么绝,一个人手都没给她留下来,到了现在,她想找人出去探探消息都没有人可以使唤。
天色渐渐暗了,有丫鬟进来房里掌灯,燃好灯,走到香炉边,将里面燃得差不多干净了的香料取出,换上了新的香料点燃放置好。
卫氏在一旁冷眼瞧着那绿袄丫鬟做着事,满脸郁色。
小丫鬟年纪不大,做事倒是沉稳,有条不紊的从食盒里把饭菜取出来,一一放到桌上。
卫氏坐到桌边,一把拿过酒壶倒了满杯。
这酒是她掏银子请这小丫鬟偷偷带来的,如今她被关着禁闭,别提有酒喝了,饭菜都只是饿不死她,搁在以前,是她以前看都不看的菜色。卫氏以前没有小酌一两杯的习惯,只是被关在院子里出不去,心情格外烦躁,便日日借酒消愁。这酒虽然只是普普通通,但是她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将一杯酒一饮而尽,那个小丫鬟已经退出房里去了。
卫氏脾气越发不好,常常气急败坏的乱发脾气,小丫鬟也学乖了,每每做完事就躲开去,不碍卫氏的眼。
见那小丫鬟离开的动静,卫氏眼神嘲讽,冷嗤一声,真是狗眼看人低。以前就算她发脾气,这些下人也抢着上前讨好她,如今见她落魄了,便都躲得远远的!
孤灯一盏,空荡荡的房中唯有她一人,形影单只。
卫氏越想越郁卒,酒也在她心情烦闷间一杯一杯喝了下去,饭菜没动上两口,酒却喝得差不多了。
正当卫氏满心烦闷时,关闭的房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卫氏睁着醉眼迷迷糊糊地看向房门口。
“三郎……。”
那人身形不稳地冲了进来,头脚不稳地撞到卫氏身上,头重脚轻身子渐渐下滑,浑身酒气冲天。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恶毒?……。”酩酊烂醉的人口齿不清地喃喃道,那朦胧含糊的,充满了怨怼痛苦的声音,也不知是在问卫氏,还是只是酒醉时的胡言。
“三郎,你总算来看我了……。”卫氏红了眼眶,一把抱住靠在身上的人,把头靠在他的肩头,仿佛怀春少女见了心上人一般,满脸迷醉的神情。
“寻雪……。”痛苦烂醉的人朦胧间,好像看见了自己心心恋恋为之沉迷、痛苦的少女,顿时情不自禁地拥了上去,仿佛得到了救赎一般,紧紧地抱着,再也不想放开。
怀抱着心爱之人的满足和贪婪,令两人渐渐无法自控,越拥越紧,拥得越紧,便越是贪婪,不满足。两人饥渴得撕扯着对方和自己,将自己献给对方,拥有对方。
卫氏闻惯了的熏香,在寝室里升腾,淡淡的馥郁香甜的气味充满了整个房间。
仿佛做了个令人迷醉的美梦,赤身裸体,疲惫不堪地紧紧依靠在一起,陷入了睡梦。
房中模糊又羞人的声音不知何时停止了,小丫鬟又等了小片刻,房中仍然一片寂静,不见任何声响。
悄无声息地进了房,小丫鬟看了看,而后径直走到摆设着香炉的香案边。
轻手轻脚地打开盖子将燃了一半的香料挑出,用酒水将它浇灭,房进自己的香囊中收好。然后,又把炉中香料烧尽的香灰小心翼翼地用薄薄的铁片刮出了上面一层,用牛皮纸包好,而后抖了抖香炉,将灰烬抖成自然的样子,最后又点燃了一颗香料丸子,盖上镂空的盖子,用手帕把桌子上,香炉上的灰尘仔仔细细擦拭干净,而后检查了一番,才悄悄退出了房间。
不远处的罗汉床上,两个人正以一种缠绵到极致的姿势搂抱在一处酣睡着,他们睡得那么熟,浑然不知有人进来过房里。酒和疲累,等他们醒来,恐怕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吧。
“小红,房里有动静没。”烘着火的穿葱绿色袄裙的丫鬟顺口问着进来的小丫鬟。
如厕回来的小丫鬟手冻得快僵掉了,一边抱怨着水太冷,如厕之后洗手太痛苦了,一边说:“应该没吧,刚才我远远看了下,门关得严实着呢,恐怕已经吃饱喝足了。等我暖暖手,咱们再去房里伺候吧。”
葱绿色袄裙丫鬟一脸厌烦:“真是讨厌,也是我没路子,不然谁来伺候这么个人。我看她这辈子都是起不来的了。”
小红笑容腼腆,搓着手烘火。“那也说不定呢,还有个四少爷呢。”
那葱绿色袄裙丫鬟厌烦的神色一顿,撇了撇嘴:“也就是有这么个好运,生了个儿子。看三老爷气得那副样子,指不定她还是不是三太太呢。门户低,手段还毒辣,我看啊,她是被休定了。”
小红笑了笑,搓了搓手起了身。“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老太太派我们来了这,该做的还是得做,管她是什么人呢。”
葱绿色袄裙丫鬟也跟着起了身,和小红一起出了房,先去打了一桶热水,和小红一起捧着盥洗器具往正房去了。
推开门,桌上摆着几个饭菜碟子,碗碟内一片狼藉。
小红搁下铜盆,巾布,去收拾桌子。绿藻则往铜盆里倒了热水掺进适量冷水,便进里间去叫卫氏洗漱了。
小红正往食盒里放着碟子,忽然里间传来一声惊叫。
“绿藻?怎么了!”小红一惊,匆忙放下碟子就往里间走。
还未走到挂着毡布帘子的月亮洞,就见绿藻脚步匆匆地出来了。
“没、没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叫起来了?”见绿藻脸色发白,神色恍惚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的样子,小红不由诧异地出声询问。
绿藻闻言连连摇头摆手,语气焦急地说:“没,没什么事,只是之前坐得久了,刚刚脚下不稳,差点摔了一跤罢了。”
“哦。”小红点了点头,又问:“那我来伺候太太梳洗吧。”
小红本是好意,没想到绿藻闻言脸色骤变,断然拒绝。“不用了!太太…太太说不用伺候她梳洗了,她已经睡了,明早再洗也是一样。”
小红有些疑惑,但见绿藻脸色不好,也不敢再说许多,只得和绿藻一起收拾了碗筷,又拿着来时拿的东西回去了。
绿藻回了房,便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她是个另外三个丫鬟一起住一间房的,也只有在被窝里,她才敢表露出方才受到的惊吓。
‘天啊……’绿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四少爷和三太太……?他们是亲母子啊!’若是被人知道她看到了,她岂不是死路一条?!绿藻想到这里,不禁深深打了个寒颤。
她虽然暂时蒙混过去了,可是明天怎么办?明天她们这些下人还是要去伺候的啊!
绿藻想得头发都要被揪光了,还是想不出个应对法子来。
要活,她还不想死!
绿藻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忽然,她脑中有什么一闪,害怕慌乱的脸上神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她长长舒了口气,露出个笑容来。
只要他们的肮脏丑事现在不被暴露出来就行,只要不是她,管是谁去死呢。
也许,她还可以凭着这个把柄,顺利做上主子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