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
研一】
考研的顺利出乎意料,我和小美终于如愿地再次住到一起。石海决定留在沈阳为了他和小美的未来奋力拼搏。林萧时常会出现在新闻杂志上,也无非是新任董事长如何改革的华丽故事。若儿在家待产,我和小美也很难见到她,阳阳交了新的男朋友,一直吵着要介绍给我认识。所有的一切都顺着安排好的轨迹发展,社会和谐,世界和平,多美好。
羽今年也要毕业了,我很想知道他会去哪里。会不会也像石海一样,肯为了我留在沈阳呢?生活过七年的地方,我有着浓浓的舍不得。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拐角,每一个公交地铁站点,都是记忆中的支点。
——“研究生的生活怎么样?有什么新鲜的?”电话中阳阳的声音明朗轻快。
——“能有什么,还不是和大学一样,课程更少了,生活更无聊了。你呢,工作怎样?”
——“社会哪有学校那么简单,这里勾心斗角很严重,好在我刚来,威胁不到别人。”
——“自己小心点,你那么傻,别被算计了。”
——“切,除了你,我对谁都留着心眼呢。你和羽怎么样?什么时候结婚的?”
——“今年过年,我们打算见见各自的家长。你呢?感情怎么样?”
——“还行,有个真心爱自己的人,还能奢求什么呢?”阳阳无所谓的说。
——“你呀,等放假回家,我和羽请你吃饭。”
——“行,那我可等着了。”
挂掉电话,我的心里却五味杂陈。真正爱过的人才知道,爱与被爱是很难抉择和取舍的事情。我看着手机里堆积如山的短信,它们记录了我和羽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如今,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我倒是万分紧张起来。第一句该说什么好呢?要是若儿肚子里没有个小东西,我还能跟她取取经,好怀念以前四个人的生活,如今这屋子里也只有两张床,两个人了。
寒假如箭般来临,车站一如既往的拥挤。看着牵在一起的手,这个冬天因为羽的存在而温暖了许多。所谓无事一身轻,真是一句至理名言。从买票到坐车,从拿行李到找位置安顿,我仅仅负责了一部分——吃,痛快淋漓的吃。摸着脸颊上多出来的碍眼的小肉肉,我对着羽抱怨:
——“你以前是不是养猪的,把我喂得这么胖,衣服都感觉紧了”
——“你如果愿意承认自己是猪,我倒是不介意娶个猪媳妇,只怕你婆婆那关不太好过。”
——“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还有,谁婆婆?”
羽笑着掐了掐我的脸,还在感叹喂得不够胖,我被他无赖的语气气的直乐,靠在他身上取暖。一夜安眠。第二天中午我们便回到了久违的安县。看着一路皑皑的白雪,心里越发的宁静。羽低头问我,
——“准备什么时候过去,先去你家,还是我家?”
——“先去你家吧,我爸爸妈妈对女婿的要求很低,我只怕入不了你妈妈的法眼。”
——“我早和她打过招呼了,放心,有我在,你铁定是我们陈家的媳妇”
——“讨厌,一点都不正经”
——“你不就喜欢我这样么”
站在羽的家门口,我深吸一口气,随羽走进屋里。陈妈妈笑着接过我手中的东西,不断客气着说不用这么费心,我在她的对面坐下,陪她说起话。厨房里飘来阵阵饭香,不得不说,虽然羽的家不算特别大,但是布置得特别温馨和别致,倒是很符合他的气质。
席间陈妈妈用眼神示意羽给我加菜,细心的问我菜是否合口。我的心一阵温暖,若是以后嫁进陈家,也能和陈妈妈这样相处,倒是个婆媳关系的好典范。晚上八点,羽送我回家。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在路灯的照射下,分外耀眼。我伸出手,看着它们融化在掌心,思绪飘出很远。
——“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天和陈阿姨相处很开心”
——“我说过,你们一定会喜欢彼此的,你们可是对我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没羞没臊的,我和妈妈商量下,约个时间来我们家一起吃个饭”
——“就等你开口了,你们全家都会喜欢我的”
——“臭美”
2011年的岁末,除夕前夜。这一天,是我一生伤痛的开始。望着桌子上慢慢变凉的菜肴,我低头看寂静无声的手机,羽失约了。父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母亲不断用眼神询问着到底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短信不回,电话不接,多年前的场景又一次上演。半个小时后,父亲拂袖而去,母亲叹着气给父亲沏茶。我对着一桌子的佳肴落泪。你说此生定不负我,却在最重要的场合缺席。你说你最想做的事是娶我进门,可你却在我父母面前失信。你说我们全家都会喜欢你,可你却彻底失去踪迹。羽,你到底在哪里?
整整一个新年过完,我都没有羽的消息。母亲每每对着我欲言又止时,父亲总会把她拉走。陈墨羽成了我们三个人心中的禁忌。开学的前几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坐在约好的咖啡厅里,我望着门口发呆。
羽的母亲在我对面坐下,咖啡的袅袅热气盘绕着她。随门而进的雪花还未完全融化,我看着她,等待一个答案。
——“让你失望了吧”
——“您别这么说,羽呢?出什么事了么?”
——“来之前,我一直很矛盾,这样的结果对你和羽都不公平。可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到底发生了什么?”陈妈妈的铺垫越长,我的心越不安稳。
——“羽受伤了,很严重的烧伤,医生说,这辈子他的身上都会留下恐怖的疤痕。”
——“怎么会这样?”
——“家里煤气爆炸,房子烧没了。羽为救我们受了重伤。昨天才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却一点不知道。他高考落榜时我不在,他受了重伤,我依然不在。我错过了他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却还敢说爱,我真是个混蛋。
——“我想去看看他,行么?”
——“他不会见你的,他不想吓到你”
——“我爱的是他的人,不是那张脸,就这么不信任我?”我有些歇斯底里。
她悲伤地看着我,两个月前,她还是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今日却如愁断青丝的老妪,面色蜡黄。我缓了缓神,商量着说:“就偷偷看一眼。”她敌不过我的哀求,终于点头同意。
消毒水的味道飘荡在医院的每一个角落,我放轻脚步站在窗口巴望,羽还睡着,像个孩子般毫无防备。心忽然抽痛的厉害,我倚着墙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声,眼泪顺着指缝不断滑落。我看着他疼,看着他痛,却不能分担丝毫,我恨自己的无用,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再次抬起头,羽已经醒来,昏暗的灯光下,他和我隔窗静静对望。忽然,他转身背对我,不肯再回头。我盯着他的背影,一遍遍说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可是他听不到。裸露的肌肤缠满纱布,那是他心上的一道疤,谁也不能摘除。
我被父亲关在房间里已经三天了。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我的心也不断煎熬着。不知道羽有没有好一点,他看到我不在身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以为我已经放弃了我们的爱情。我不能让这样的误会出现。我用力拍打房门,母亲哭着求父亲放我出来。这个山一样的男人沉默着不肯退让一步。这是20多年来,父亲唯一一次没有满足我的愿望,一意孤行。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不怨也不恨,可是我不能等。我怕一转眼,羽就再也见不到。
我在母亲的尖叫声中从三楼跳下,身上擦破的地方很痛,可是我却顾不得。病床上空荡荡的,被子整齐的扎眼。护士说12床的病人三天前已经出院。他那么重的伤,怎么能出院?三天前,他的消失是为了躲开我?羽,你为什么不亲口问问我是否介意?心好痛,快要不能呼吸。这一次,羽消失的彻彻底底。三天的时间,他们搬了家,注销了电话。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望着窗外细雨纷飞的天,和身旁默不作声的母亲,微笑。眼泪已经不会再流,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他,这辈子,非君不嫁。
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拥有爱情,两个人一定会走到永远。可是哪里知道,无数的爱情不是败给了时间和距离,而是错位的现实。羽为了我远走他乡,以为这是对我的好,但是他不懂,当一个女人的全部世界仅仅是身边的这个男人时,她可以放弃一切与他海角天涯,只求君心似妾心,白首莫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