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黛泠检查和复制完现场以后,葛森示意法医赵熙月可以验尸了。乔黛泠没有惊慌,走到葛森旁边低声耳语:“老葛,现场没有强制下毒,也没有死者抵抗,而且当时杨管家拿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毫不犹豫。既然凶手无法在杨管家拿了酒杯以后强制或者是趁机下毒,那么凶手只有先在酒杯里下毒。那也就是说所有的玻璃杯都是一样高度的酒,那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成为最倒霉的那个,只不过我们这一群人中杨管家撞到了。”
葛森点点头,顾以桐不解地问:“葛爷,黛泠的意思是……没有理由地随意杀人……如果这个人隐藏在我们中间,那真是一个莫大的隐患。因为谁知到他下一步会在什么地方给什么人下毒。这恐怕已经是萨德拉犯罪综合症的精神病患所为啊。”
葛森强颜微笑了一下,小声告诉顾以桐:“这个人确实很危险,就是看我们如何处理掉他……”
赵熙月没有带太多的法医器械,无法实施解剖,只能从一些基本的方面做调查,还好带来了肝温温度计,可以测量死者的肝部温度从而推算出基本的死因和死亡时间。赵熙月看了看葛森、慕辰汐以及乔黛泠、顾以桐:“死者是氰化钾中毒。根据中毒者血液PH值来判断,在中毒者吸食氰化钾后两至三分钟内急剧下降,五到六分钟后会缓解。如果毒性不强血液的PH值会回升,但是也会明显低于正常值。中毒后血液的血红蛋白会根据PH值的急剧变化而产生剧烈减少,从而导致中毒者缺氧窒息,四肢指甲发黑和皮肤渗透出乌青,身体散发大量类似杏仁味的气味,面部发紫,即使痊愈后,大部分中毒者的脑部和心脏一般都已受永久性伤害,所以死者浑身发黑。而且在此期间,我们中间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吃过东西。因为身上的瘀青还没有散开,而且中毒的手指反应才刚刚开始出现,所以死者应该是刚刚氰化钾中毒而死的。综上所述,中毒时间还不长,肝温的正常也证实了我的判断。死者舌头发黑,舌苔更加发黑,证明死者的氰化钾已经扩散到消化道,如果是其他方式例如注射的话,无法使舌苔比舌头更加发黑。所以死者一定是喝酒中毒。死亡时间才10分钟,既然毒下在杯子里,那么下毒的时间不会超过20分钟。”
众人疑惑不解,杨晓雯倒是带头说了一句:“为什么?你怎么这么肯定谋杀就是在短短20分钟之内完成的?”
还没有待赵熙月指点迷津,毛瑞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毛瑞琪是化学专业毕业的,这对他来说当然是便饭家常。他用低沉的声音说:“这还不简单,因为氰化钾遇到水或者空气都会变质,特别是遇到空气中间的二氧化碳和水分就会完全变质,其化学反应方程式是:2KCN+CO2+H2O=2HCN+K2CO3。而氰化钾下到酒杯里,因为酒肯定有水混杂其中,而水会让氰化钾变质,其反应速率要高于空气数倍。水会使得氰化钾变为其他物质,那样就无法完成谋杀。其遇水化学反应方程式为:KCN+H2O=HCN+KOH。”
谷嘉华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对啊,HCN也是剧毒的物品啊。这怎么会可以推理得出这个结论呢?”
赵熙月笑着回答谷嘉华和疑惑的众人:“如果毒物完全散发,也就是转化为HCN和KOH,现场会出现极大的苦杏味儿,而且不但是不能让死者喝下这杯气味让人难受的酒,估计连周围的人都会捂紧口鼻,甚至也会有中毒迹象。所以既然他是自愿地喝下去而且我们周围的人也没有因为氰化钾的变质而影响身体,或者有中毒迹象。那么凶手下毒的时间距离现在不会超过20分钟,所以你们务必现在告诉我和我的同事,你们20分钟内都在干什么?!”
慕辰汐在不远处点点头,表示很认可赵熙月的这一段话。葛森看看四周惊慌失措的朋友们和同学们:“请大家依次到没有人的陈列室接受询问,其他人则留在这里不要四处走动。”
葛森示意慕辰汐留在这里,负责现场的勘察保护,防止证据被污染,以及其他现场的人串供。有这位冷峻干练的警督在这里,葛森自然非常放心。葛森示意要顾以桐参加这次侦讯。顾以桐是葛森在警校任教时期的得意门生,自然顾以桐深谙老师的审讯技巧。而且顾以桐与葛森不同,顾以桐喜欢冷眼旁观,而葛森喜欢用繁复累赘的语言和大量的证据以及引用大量的典籍和术语让受审问者很快不知如何反驳,只有招供。而顾以桐除了更了解葛森以外,更像是楚汐萤的角色,往往冷眼旁观,尽管让葛森去表现,自己则等待嫌犯在无法忍受葛森的问询时,而在字里行间露出一些马脚。这是葛森愿意让这个人和自己一起审讯的原因。长久以来,葛森和慕辰汐之流的警探都坐不到一张审讯桌前,不是因为关系不好,而是因为很多人都忍受不了葛森繁复啰嗦的审讯方式。相比之下,顾以桐和楚汐萤在这方面能够与葛森取长补短,达到预计的审讯效果,这才是葛森希望得到的审讯合作搭档。而有些警探和葛森一样啰嗦,那也是不能够当搭档的。两个人都啰嗦个没完没了,嫌犯估计可能一句话都搭不上了。
葛森笑着对张颖荻说:“张颖荻,你第一个吧。”张颖荻当然明白自己为何是第一个。因为张颖荻知道,之所以让自己第一个进去,或许是一直给自己打骚扰电话的人和管家杨凯峰的死有着某种联系。而是哪种联系,张颖荻作为一个艺人,确实也无法考虑到如侦探和警察那么高深的层次。
而慕辰汐则不同。慕辰汐已经明白了葛森的深意:杨凯峰作为管家与世无争,长期都生活在这座孤岛上。那么一定是孤岛上某些新的变化改变了原来的井井有条,并且使得凶手不得不动手杀一个不相干的人,来达到某种目的。那么自然而然的,能够在这座孤岛山庄上改变原有井井有条的秘密,恐怕就是葛森登岛的时候被杨晓雯、杨晓冉、张颖荻三人叫到陈列室的密谈。所以慕辰汐自然稍加分析就可得出,葛森的探案方向是正确的。慕辰汐自己就没有必要出面了,她侦破了葛森辖区内的“德麟银行抢劫案”已经让葛森和他的手下以及部分德麟银行的高层,还有某些躲在暗处的“老鼠”非常不满。所以慕辰汐此时选择了冷静地站在人群中间。不抛头露面是慕辰汐一贯的处事原则。
此时此刻葛森的脚步不急不缓,就像是一个夜游晚归的游子。可是他的心却在一路狂奔,脑子正在飞快地运转:“为什么要杀杨凯峰,杨凯峰究竟知道了什么?为何要杀杨凯峰?”
顾以桐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一个与世无争的老管家,如何被人使用氰化钾这种管控严格“家喻户晓”的烈性毒药毒毙的。顾以桐的思考还是非常有条理的。顾以桐心想,如果自己是这么一个被大雪关闭在这孤岛山庄的凶手,绝不会用氰化钾大摇大摆地毒死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年龄大到退休的老管家。这样对凶手转移视线和逃脱似乎都没有任何帮助,不对,哪里不对?等等……顾以桐似乎发现了什么……
与其说审讯张颖荻,不如说是一次友好的洽谈,或者应该准确地说是耳语。之所以是耳语,因为完全是张颖荻和葛森两个人在交头接耳地交流什么。当然,作为葛森的学生,顾以桐深切地知道,葛森与德麟利益集团,尤其是杨晓雯、张颖荻之间繁琐复杂的利益关系。她自然不会多听什么。张颖荻警惕地看了看顾以桐:“咱们是不是不说了?”
葛森摆摆手:“哎呀!张颖荻,忘了和你介绍,这是自己人,顾以桐,我教了三年的学生,现在又在我的重案B组。顾以桐是女孩子,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不方便找我,可以直接找她,她会转告我的。尤其是你被神秘电话骚扰的这件事情,而且我以人格担保,顾以桐绝对不会向外界甚至是同事多说一个字。”
张颖荻十分信任地点点头,葛森连忙又向刚才因为与张颖荻耳语被晾在一边的顾以桐介绍张颖荻:“这位是大明星张颖荻。我是她的私人安全顾问。最近张颖荻总是被疯狂的粉丝或者是神经质的跟踪者跟踪并骚扰。每晚的凌晨3:33总会接到奇怪的电话,电话那头是类似恐怖片的呻吟的声音。现在可以判断,打出电话的肯定是人,不是灵异事件。电话号码由于时间太短,没有来电显示,不好定位。3:33可能是有某种特殊意义,具体是什么,需要进一步确定。我已经命令技术组和顾问部秘密跟进。你认为这件事情和杨凯峰被杀有关吗?”
顾以桐正面对着葛森和张颖荻,而张颖荻站得位置稍微靠后一点,葛森背对着张颖荻站在顾以桐和张颖荻之间。顾以桐说:“我觉得是有关的。因为张颖荻收到的这个骚扰电话无疑是打破了孤岛山庄以往正常秩序的关键,但是为何与管家杨凯峰有关,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值得肯定的是,张颖荻收到的神秘电话已经改变了孤岛山庄的平静,凶手不得不动手去做。但是杨凯峰究竟知道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或许……”
葛森拿出烟斗,添了添烟叶:“或许……凶手就是想转移视线,让我们只顾着调查杨凯峰为何被臭名昭着的毒剂毒毙,而忽略凶手下一步真正的行凶,我说得没错吧?”
顾以桐点点头:“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葛森用打火机点着烟斗:“听着,每晚我和两个警员值班守着张颖荻,我怀疑张颖荻就是下一个目标。还好这次来的警员女孩子多,可以贴身保卫张颖荻。我就守着那个该死的电话……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顾以桐欲言又止,她似乎看到张颖荻脸庞有微微的笑意,但是让她很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像是阴险的笑……顾以桐的眼神让张颖荻很快散去了这一表情……
葛森笑着看了看张颖荻:“你可以出去了,刚才我们的谈话要保密,叫下一个人进来……”
张颖荻刚刚开门出去,正看到乔黛泠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和葛森、顾以桐二人说:“刚才慕警督清点人数,发现少了贾一宁,于是派人仔细在孤岛山庄查找,发现贾……贾一宁……宁失踪了……慕警督正考虑让大家到雪地里去寻找……”
葛森使劲敲了敲陈列室的展示柜:“一个大活人竟然在一个孤岛山庄这个完美密室消失了!这简直是……邪门得很啊!”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确实是非常令人吃惊,首先是一个管家被在完全一样的大家都是随意拿取的酒杯里下毒,这简直是不可能的。难道凶手真的是随意杀人,不管是谁中招了?
还有就是一个大活人在骂了所有的人以后,揭露了这么多人的阴谋,然后消失在门窗紧闭的孤岛山庄。这和管家被下毒一样都是“不可能犯罪”!葛森从来不相信所谓的“不可能犯罪”,这些“不可能犯罪”不过是编出来的障眼法。让人第一眼看过去,这个手法天衣无缝,简直是不可能做到的。就像是平白无故在完全一样的,随意拿取的酒杯里下毒毒死管家,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地消失在了门窗紧闭,不可能提前离开的孤岛山庄。还有3:33骚扰张颖荻的电话,又是333,又和第一案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那个跳下来的女尸不就是张颖荻的特别助理吗?德麟集团的这些下属公司亏损,又和德麟银行大厦的抢劫案有所关联。这一切都像是谜团,而要解开这些谜团的钥匙是要破解另外更多的谜团。葛森拿出烟斗,不停地吐着烟圈,希望南美的烟叶能够让他找到一点思路。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慕辰汐。其实葛森这个时候是“崇拜”慕辰汐的,用“崇拜”这个词有点夸张。但是破一个奇怪的案子,有的时候我们是因为证据太多而需要直觉,那倒还好说,我们可以删繁就简,发现很多迷惑我们的证据。但是,这连续的三件案子,从女尸如何跳楼到德麟银行的疑云,再到这个孤岛山庄已经发生的密室失踪和密室投毒杀人,这一切都让人感觉到证据太少了,简直是没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是最苦恼的,因为破案者不可能去编造证据。
其实葛森和慕辰汐还有另外一种不祥的预感不好向大家透露,那就是:“贾一宁恐怕不光是失踪这么简单……”
Wecaneasilyforgiveachildwhoisafraidofthedark;therealtragedyoflifeiswhenmenareafraidofthelight.
孩子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生真正的悲剧,是成人害怕光明。
——古希腊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
柏拉图·阿尼陀勒斯
PlatoAristocles(BC427-BC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