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我和心娜各自和自己的男朋友依依惜别后上去宿舍,推开门就看见沈琪琪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而慕瑶也是一脸的尴尬。
我明白肯定是沈琪琪在萧遥面前煽风点火了,她向来不喜欢心娜,总是逮着机会就想整治心娜,不过她的使坏功力太浅,而心娜的金钟罩早就练到了最顶级。
梁心娜和宿舍的另外两个同学不太熟稔,甚至维持在十分生疏的程度。慕瑶羡慕梁心娜的优秀,总是视她为神一般的存在。
而沈琪琪,慕瑶口中这个从小学到高中永远的第一名,现在,进了大学,偏偏撞上刀枪不入仿佛不食烟火的模范学生梁心娜,任何考试都被她压了一头,奖学金也永远只能拿二等。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这个梁心娜无论是相貌整体形象,还是个人品格及口碑,都是完美得无懈可击,跟童话中的公主一样,论谁都难免会心生嫉妒。
但心娜似乎从来没有感受到她们异样的情绪,向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即使偶尔忽然灵光一闪,感觉到她们的敌意,也会神经短路地认为这可能就是这类女生的八卦天性使然,所以永远一副气定神闲风云不惊的样子。
但我估计,她这样子,反而更容易让沈琪琪憋出内伤。沈琪琪这孩子完全就是在跟空气过招嘛,无论出什么兵器,对手都是一点儿反应没用,雷打不动地无视你!
想到这儿,我真有点儿可怜沈琪琪。
因为太可怜她了,我决定再刺激她一下,于是,我转头看向正在看书的心娜,说:“心娜,你和萧遥怎么还那么恩爱呢,刚才吃完饭的时候看着,我都快嫉妒了!”
心娜从书里抬起头来,明显的愣了愣,不知道我这无厘头的一句话是怎么回事,不尴不尬地说:“方子涵和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说完,她继续埋进了书里。
“也是!”我灿烂一笑,不再言语。
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因为沈琪琪脸都绿了,估计是因为再次发招结果再次未伤心娜分毫。
我和周然一样,是一个喜欢折磨人的主儿。
接下来的星期五晚上,我和梁心娜正愁没消遣的时候,周然终于有一次很合适宜地打来了电话,说她订了一个KTV,钱都付了,结果她没时间去了,让我们帮她去唱。
这种帮人花钱的事儿谁不愿做啊!
我和心娜立马收拾完毕,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准备来一场姐妹大PK。
结果,没想到,周然不止给我们打了电话。
进去包房的时候,周迹和栗田野也在。
心娜云淡风轻地说:“我一定要把周然绑上石头沉进护城河!”她幽幽地强调了那个“沉”字,用词太形象了!我一阵哆嗦,她这说话的语气分明就像是“我明天要请周然吃饭”一样平常。
见我一脸灰的样子,她歪着头看我,忽闪着她无辜而疑惑的眼睛,像小孩子般天真地问:“难道你觉得把她从教学楼顶推下去比较好?”
“姐姐!咱别讨论怎么杀周然了行吗?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也是!”心娜转转眼珠,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掏出手机,“我在网上查查!”
接下来的时间,她要么埋头盯着手机,要么百无聊赖地看看四周,完全没有要唱歌的意思。
这是当然的,谁要是让她在栗田野面前唱歌,那就等于是要杀她。她一定会奋起反抗,然后先杀了那个人。
我向来很识趣,不会在这种时候挑战她。
周迹是更识趣的。
但栗田野貌似一到心娜面前就怎么不识趣怎么来,某个时刻,他把话筒递给心娜,笑得很邪恶:“白雪公主,唱首歌吧!”
和我想象的一样,心娜既没有看他,也没有看话筒,更没有听见他的话,就跟一瞬间失聪失明了一样。镇定自若目光飘忽地在空气中搜寻,仿佛空气里藏着我们这些凡人看不见的宝贝。
栗田野也是自然料到了这种反应,丝毫不气不恼,松松垮垮地笑着,把话筒放在桌子上。
而心娜无意识地看向某处,目光突然对焦,狠狠捅了捅身旁的周迹。后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睛忽然就像是藏了宝石一样闪闪发亮。
我有些奇怪,也顺着他们俩的眼神看过去,却只见服务员推开门在捣鼓着什么,门陡然间打开,又瞬间合上。
倾泻而出的重金属击打乐器的狂热音响,让人来不及心跳加速,就潮落般消散,而斑驳陆离的霓彩灯光像玻璃瓶中逃出的精灵,炫舞片刻之后怵然消失不见。
但那一瞬间,我看见了咖啡色的发丝灵动地飞舞着,流星一般从门缝中划过。
周迹怔怔地望着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这个表情仿佛是在说,不想等了那么久的再一次遇见,竟是如此转瞬即逝。
梁心娜却忽然来了精神,嚷道:“还不快追!”说话间,已经一把抓住周迹的手,飞快地冲下了楼梯。
追什么?
我忽然来了精神,觉得接下来的事情肯定很好玩。
于是我也和栗田野一起七手八脚地窜下去,跟着他们溜到街上,却见他们俩雕塑一般杵着,跟点了穴一样。而接下来,我也因眼前的一幕陡然停住了脚步。
那个咖啡色头发的女子正款款向街角走去。
而不远处的街角,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在夜幕中散出天鹅绒一般的柔光。车前倚靠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气定神闲地抽着烟。
见女子越走越近,男子迅速抛掉手中的半截烟头,深深吐了一口气。随即,倾身勾住女子纤细的腰肢,将她带入怀中,旁若无人地亲吻起来。
而那个女子也配合地伸手钓住他的脖子,身体贴他更紧,像是要粘到一起去。
这不会就是心娜说的周迹喜欢的女生吧!
我看不下去了,有些不忍地看了看杵在一旁的周迹。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眸被夜色衬得愈发深黯,似乎透着一丝悲哀的笑意。
那对男女上车后,飞速离去。
周迹依旧望着黑暗的虚空,眼神彻底失去了焦点。
我心里却是一阵狐疑,那个男人看上去很有社会地位的样子,和那个女人是不是太格格不入了一点儿?不会是被包养了吧!
而梁心娜估计是和我同样的想法,她嘴角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却扭头看见周迹独自怔忡的样子。她难过起来,于心不忍,委婉道:“她,好像有男朋友了呢!”
“或许是被包养的!”周迹凄凉一笑,他明白心娜也是这么想的,她不过不想伤他,说得隐晦罢了。
我心底默然无声,此刻的他是真心找刺激吧!
周迹自嘲一笑:“这一个星期来的希冀真是可笑又悲哀!”
心娜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
“丹枫姐那么心高气傲的女人,怎么可能被包养!”栗田野懒懒散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回头,就见栗田野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微眯着眼看着我们,笑得有些狡诈:“周迹,你要是想认识她,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周迹想也没想就问,仿佛刚才受了刺激的人不是他。
这完全在我和心娜意料之中,周迹向来如此,看似温温润润,可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好!”栗田野一副尽在掌握的神态,“明天,星期六,跟我去个地方吧!”末了,有些诡异地看着梁心娜和我,嘴角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你,们,去吗?”
我和心娜同时看了他一眼,昏黄的路灯正好打在他头顶,发丝罩上了朦胧的金色,长长的睫毛在乌黑的眼眸中投下深深的阴影,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他就像是偶像剧中笼罩着柔光的男主角。
但我觉得,他其实不是在问我们,而是在问梁心娜。
回去的路上,心娜才告诉我说,她猜不透栗田野这毫无预兆的邀请是怎么回事,还无来由地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但她近来越来越疑惑那些坏女孩究竟有什么魅力,因而很想认识一下那个女生。于是以替周迹把关的借口名正言顺地说也要去。
我估计她这次是彻底被刺激了,见证了梁心妮那个坏女孩三番四次地抢了她男朋友,见证了周迹那个她生命中最亲近最优秀的蓝颜知己被一个看似乱七八糟的坏女孩迷得神魂颠倒。
她的世界要翻天覆地了。
第二天,我和心娜周迹到达约定的地方的时候,发现栗田野竟开了车来,他戴着墨镜,坐在驾驶位上,跟电影里潇洒的黑帮小子一样地冲我们三个招手。
我一下子兴奋起来。
而心娜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放浪形骸的弧度,后悔了!她轻柔而从容地吐出一句话:“我竟然要上这个无赖的车!”
这句话听着好像要被泡一样,我于是更加兴奋,把心娜拖了上去。
周迹很熟练地跑去副驾驶位置上坐好,还不忘谢谢栗田野:“难得你竟然用上了追女生的行头!”
“给你打气!”栗田野边说着发动了汽车,边透过后视镜瞟了一眼梁心娜,她正望着窗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栗田野不禁笑得更加招摇,一副貌似觉得很有意思的样子!
栗田野带我们去的地方竟是大学附近的一个极其普通的街区,下了车,我和周迹有些茫然。而心娜始终波澜不惊的表情。
栗田野松松垮垮地抬起手,指了指面前紧邻的两家店,懒散道:“喏,这个奶茶店,还有陶艺店,都是她的!”
两家店的招牌极其简单,一个黑底白字,一个白底黑字,店名一模一样“尹子”,除此以外,别无他字。反而叫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店内的装潢也是兼具潮流高雅,奶茶店以鹅黄嫩绿为主色调,清新宜人;陶艺店以黑白撞色,品味十足。
虽是上午,奶茶店的生意却十分好,相比之下,旁边的陶艺店则几乎没什么人。
栗田野想也不想,就看着周迹,指了指陶艺店,意思是你要找的人在那里。
周迹紧张一笑,我看见他头发都竖起来了。
进去之后,只见一个十分清秀的背影,还有那瀑布般咖啡色的长发。和昨天看见的那个妖娆的女子完全是天上地下。
女孩背对着我们,正踮着脚整理白色柜子上面的陶器。
栗田野愉快地喊了声:“丹枫姐!”
女孩转身,见了我们,干净淡然的脸上倏地绽放出一朵大大的笑容,虽是抿着嘴,嘴角的笑意却是一直弥漫至眼底。
连我的心都漏了一拍,再看梁心娜,她也是一脸的恍惚。根据她来之前的供述,她对这个女子只有一个模糊迷离的印象,来之前,她努力拼凑过点点滴滴的记忆碎片,但现在看样子,她是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个叫尹丹枫的女孩子竟然这么漂亮!
而且,和心娜描述的前次见到的尹丹枫不一样,她今天没有浓妆淡抹,而是素颜如水;也没有穿奇装异服,而是一身米灰色的店员制服加贝雷帽,乖巧清爽得反而更具诱惑!
虽说和我们四个相比,她没有大一新生残留的高中生的稚气,却怎么看怎么像附近学校研究生院的学生,来这儿打零工的。
我还在想着,栗田野却直接指向周迹,再次开口了:“丹枫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男生!”
我一怔,看看周迹,他也是一脸的紧张加手足无措。这个栗田野搞什么鬼,难道他直接跟尹丹枫说了周迹对她有意思?
周迹的脸似乎有些红了。
我和心娜不禁帮着周迹尴尬起来,看看尹丹枫。
却发现,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她看着周迹,细眉微蹙,有些担心又有些疑惑,这,这不应该是知道表白后的反应吧?
“丹枫姐,你店里不是缺人吗,就让他在你这儿打工吧!”栗田野紧皱眉心,一脸的诚恳,“周迹和我从小玩到大,只有我知道他多么的可怜多么的辛苦,他从小家里条件就不好,一边要努力读书改变命运,一边又要身兼很多份兼职贴补家里,现在好不容易考上了重点大学,家里凑学费都难,一月生活费只有200块,其他的全部要他自己打零工来挣!前段时间,他打工的另一家店因为店长的女儿喜欢上他,结果被店长炒鱿鱼了,结果上个月,他饿瘦了五斤!丹枫姐,你一定要救救他!”
周迹清秀的脸灰了一度,
一度,
又一度!
而我和心娜瞠目结舌地盯着面色极其诚恳,说到情深处一脸动容的栗田野,终于深刻体会到了语文书里信口雌黄这一成语的真谛!被他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简直叹为观止,“信口雌黄”这个词可以死而瞑目了!
尹丹枫眉心深锁,一脸的同情和惋惜:“既然是田野的好朋友,我肯定就信得过,你可以来我这儿打工了!”
周迹傻傻地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本来只想着再见她一面,没想到意外得了个经常见面的机会;另外,他从没做过兼职,老早就想体验一下,今天,这不是一箭双雕吗?刚才因栗田野信口胡诌的怨气瞬间退散,立马一脸感恩地望向那个帮他射下两只雕的英雄。
那位说大话的英雄冲他随性地一眨眼,旋即看向至始至终未发一言的梁心娜,语气随意得差点儿被风吹散:“白雪公主,你们要不要体验一下我们这些贫苦学生的打工经历?”
话说得松松散散,让原本明显的嘲讽变得似有似无。
可天性敏感的梁心娜怎么察觉不到他的话中有话,只是,明明知道是激将法,他眼中轻佻的笑意,和尹丹枫无顾忌的轻笑,还是刺激到了她。
我不禁有些紧张,不敢先回答,怕惹毛了心娜。
心娜却迅速开口了,罕见的语气尖酸:“你这种学校大赞助商都做表率勤俭自强了,我们普通学生哪敢怠慢?”
栗田野看着她,依旧是一点儿不恼,反而笑得更加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