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库见到汪浪以后,孟中由因为俩人的身世非常相似,都是父母过早地离开人世而且由此导致了大学学业的无法完成,所以孟中由每个星期天就跑到山野的那家农户里央求老头让毛驴多休息片刻,然后给它喂喂草,放放蝶,抚按一下劳累酸痛的筋骨。
他甚至想过要把毛驴赎出来但是一头毛驴价值起码上千,“就是杀了我也卖不到那么多钱。”他想,只有放弃了这个念头。
到了晚上,他就带着四处弄来的不管什么酒溜到水库去和汪浪喝酒聊天。两人都为自己的命运而怨天尤人,谈笑之间越来越随便,也越来越投机。多喝了两口之后,孟中由还会放开嗓子高声歌唱,汪浪则会兴之所至,一头钻入水库之中,让平静的水面掀起琴键般的波澜,然后这串波澜就会随着孟中由的歌声上下起伏,左右摇摆。汪浪说这就叫音乐喷泉,然而附近的人都知道这叫闹鬼。
而肖芸这一向又开始和孟中由说笑起来,孟中由说:“咱们不是说好已经分手了?”肖芸说:“那时是分手了,现在又可以重新开始呀!”孟中由偏了偏头:“你知道我是无心的人,即使现在有了一颗泥心,也经常会说傻话,办傻事,以后你会受不了的。”
“没关系,受得了。况且你的心还是有可能找得到的,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找到。”
“还有,你也知道,我喜欢的是月月老师”
肖芸听了这话神情有些黯然,“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但是,”她仍然坚持说;“我可以拿犀角钥匙经常为你通通心窍,哪怕你通了心窍后说的是假话,骗骗我也好呀。直到你找回自己的本心,哼,到那时,你就一定会只记得我而忘了她的。”
孟中由不想再跟她做无谓的争执,反正他们在学校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了,到时候大家一毕业散伙,谁还记得谁都难说,不知道听哪位“老学生”恋爱专家说过,高中时代谈恋爱成功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一,比彗星撞地球的可能性高不了多少。孟中由偶尔也饶有兴趣地问起肖芸妈事情,肖芸立即闭口不说了,又怕孟中由真的不高兴,最终还是透露了一些情况给他,叫他千万别在外面说。
原来,肖芸的妈妈风姑原本是一位相貌清丽端庄的方外仙人,十八年前居然与尘世间的一位男子也就是肖芸的爸爸一见倾心。那一天,风姑记得很清楚,她正和无数个春天刚刚来临时一样,带着浓浓的暖意、带着让各位花仙绽放蕾蕊的讯息,无声无形地从山野到平原,从农村到城市地吹来吹去,这时,一个凡尘间的英俊少年站在自家阳台上张开双臂,用手指掬了一把清风捧到鼻下嗅嗅,称赞说:“好香呀!”他这一捧,恰巧是夹住了风姑那飘逸的发梢就象一句广告词所说的:“事情,有时就这么简单!”他们两人自此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终于结为夫妻生活在了一起。但是,这样一来,风姑不但自己几千年的修行和法力毁于一旦,还违背了大千公刚刚立下不久的整顿三界五道的规矩。于是,风姑被惩罚到人间经历生死轮回,还要遭受许多磨难,大千公在她决意要和肖芸爸爸一起生活的前一天晚上,亲自与她进行了最后一次交谈,当努力挽留失败后,大千公无奈之下,叹息说:“好吧,既然你决心与这个世间凡人结下情缘,就该为此付出代价!”伸手在她脸上用点了一点,这一点如墨汁入水般,后来越来越大,竟然变成了许多麻麻斑斑、难以入目的肿块,彻底让风姑变成了一个人间丑妇。
但是风姑夫妻坦然接受了这一切;而在他们夫妻生下肖芸后不久,肖芸的爸爸又下岗失去了工作,风姑夫妻仍然毫不在意,风姑便挑着担子在外面卖起了冰棒汽水和臭豆腐;当肖芸十岁的时候,肖芸的爸爸又得了一场怪病,从此变成了植物人,只能躺在床上吊着盐水维持生命。风姑仍然无怨无悔,每天起早贪黑地出去卖东西挣小钱,回来还要替肖芸的爸爸擦拭身体,打针换药,她知道,她与丈夫的几世情缘才刚刚开始,这只不过是第一生罢了,还有第二生,第三生,生生世世这些事情都是一年冬天雨姑和雪姑相约偷偷来风姑家里看她时,被肖芸在床上装睡才偷听到的。肖芸得知自己的母亲原来是个仙人,当时甭提有多高兴了。但风姑看着她,却满面愁容地说:“傻姑娘,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是担心你哟!担心他们把给我的惩罚降临到你这无辜的傻丫头身上”当肖芸提出要跟妈妈学习法术时,风姑笑了笑说自己的修行早就没有了,现在还能会的只不过是一些念咒语的障眼法而已,在拗不过她的时候,就教了她一些撒豆成兵、借尸还魂的小把戏。而风姑原本司管的布风职能则由昆仑小千公属下的的雷震子、冰锉儿和雹魔争来抢去,所以世上近二十年来天气越来越反常,有时刚热得开风扇开空调,一阵寒风吹来,冰霜齐下,冷得人们连忙又穿上厚重的棉衣。空调也不用关了,直接又打到最高取热位置。冰雹则把农民刚种下不久的蔬菜和粮食糟蹋得令人捶胸顿足,哀叹风调雨顺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转眼到了孟中由的高中毕业晚会。那天晚上,班上所有同学们都想给大家留下最美好的回忆,于是穿得整整齐齐,女学生更是怎么漂亮怎么弄,唯独孟中由没有把这当回事,他随手拿过一件爸爸年轻时当兵穿剩下来的旧军装,穿上就去了。
晚会上,大家或独唱或合唱,或振臂高呼青春万岁,或私下硬塞我爱你一万年的小纸条,纷纷忙得不亦乐乎。肖芸见了孟中由的模样,跑过来说:“孟中由,咱们也上台唱首歌吧。”
旁边也有不少同学起哄说:“是啊,是啊,这种场合,怎么能够少了咱们全校都赫赫有名的神经派情歌王子的倾情演出呢!”
孟中由往四周看了看,居然没有见着张月的影子。正心里堵得慌,肖芸又在用力拉扯着他。他回头看看肖芸期待的眼神和略施粉脂的笑脸,偷偷掏出泥心钥匙在胸前按了按,暗叫:“唵哟啰咭嗒”,顿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他欢呼一声,拉着肖芸一起走上了由教室课桌临时搭起来的表演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