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哼了一声说:“你看你那个老不死的样子,好,就这样站在那里吧,看站到死有谁会管你!”说着话,他指挥工人们继续开始砌墙。
“慢,我可不会在这儿站到死。”谢一兵对工人们挥了挥手:“你们不要再砌墙了,先躲开一阵再说。”
刘义一愣,问:“躲一阵?你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古有孟姜女为了救丈夫而哭倒长城,我今天为了保证咱们西旺小学的顺利建成,也想来试试!父老乡亲们,工人师傅们,我今年已经六十有六,如果说连我这样风烛残年的老人都能把这墙推倒,你说,这房子还能住人,还能上课吗好了,要倒就让他现在倒,不要留到以后害咱们的孩子!你们,全都往后退!”说着话他身子一纵,双手往其中一堵墙上推去,那座四、五米高的墙立即摇晃起来,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再一用力,只听“哗啦”一声,墙壁已经豁然倾颓,而他身后的一面墙由于受到牵扯的力量,也跟着倒塌下来,正压在了谢一兵的身上,烟雾升腾而起,灰石四溅。
大伙儿惊叫着跑了过去,刨开废石断砖,把谢一兵从里面挖了出来,他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昏死了过去。刘义一看这个情景,也慌了神,不知所措,回头问孟中由怎么办。孟中由骂道:“你还不够傻呀他,快救人!”,抱起谢一兵就乘坐出租摩托车往淡阳市最好的医院奔去。
医院急救室外,孟中由坐在椅子上焦急地等待。电梯一开,刘仰如和一群领导模样腋下夹着小包的人由医生陪同着,直接走进了急救室里面。孟中由想进去,却还是被挡在了门外。只听见里面刘仰如在介绍:“这是省里来的领导。”然后那位领导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还好,只是皮肉之伤,没伤着头脑和内脏,也幸亏送来的及时,不然这么大的年级,再失血过多的话,那就相当危险了。”
“那就好。你们记住,给他用最好的药,吃最好的营养品,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他康复。这样对社会、对人民有责任感的老同志,我们一定要保证他的健康和安全!”
孟中由听见他对医生这样说,这才放心下来。急救室门一开,那些人又走了出来,其中的那位领导一把抓住孟中由:“这次可多亏你当机立断。”
孟中由正想说没什么,抬头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这个“领导”竟然是刘明启!
“你”
“没想到是我吧?等会儿到西旺村我们再好好谈一谈。”刘明启看着孟中由惊讶的样子,笑了笑,回头又对刘仰如和淡阳市的某些官员神情厉声说:“这件事情一定要严肃查处,绝不能再姑息迁就!”
回到西旺村小学建筑工地指挥部,刘明启立即召开紧急会议,严厉批评了刘仰如把关不严,对此事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罚款三千。刘义身为施工员,对工程中的各项指标和检查工作严重失职,撤消施工员职务,在工地留用察看,罚款五千。还有一些做事不负责任的工人譬如说阿来等人,他们一律予以清退。刘义听了似乎有些不服气,欲言又止,被刘仰如使了个眼色,他转身悻悻地走了。
“我也严重失职,撤了我吧。”孟中由对刘明启说。
刘明启看了看他,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说:“不,你不但没有失职,还是在这件事上立了功的。嗯,刚才我忘记说了,他们罚款的八千元钱,六千元钱赔付给谢一兵治病养伤,另外剩余的两千就奖给你了。孟委员,你就好好在这儿干吧,不会亏待你的。”
孟中由听了最后一句话,身子一震说:“不,我不接受这个奖励,而且,这是你们魔道的工程,我不能再在这里干下去了。”
刘明启微微一笑说:“什么叫‘我们魔道’?难道说你还嫌自己在魔道里的地位不够显赫吗?再者说了,你已经拿了学校建设指挥部付给的三千元工资,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孟委员,你总得把这三个月做完,对不对?还有,所谓的衡山正道不是最喜欢宣扬做事情要负责任的吗?即使你现在想把工资退出来,又何尝不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呢?”
他看见孟中由没有说话,又拍拍胸脯:“你放心,从明天起,工程的一切质量问题我会要求从严管理,另外,我这里还拿来了三根龙筋,把它们植入墙壁里面以后,就会象瓜蔓一样把砖石紧紧吸住,这些房屋将变得坚不可摧,就连战斗时期军队攻城陷池的炸药包都会对他无可奈何。”
“龙筋?你是说你从龙族那边拿来了龙筋?”孟中由不信。
“哈哈,当然不是从龙族那里拿的。你也真是傻咳,你也真是啥也不知道。谁会把自己的筋抽下来给别人?况且龙族的人都凶猛无比,我去拿龙筋,岂不是与虎谋皮?哈哈,孟委员,难道你没听说过‘叶公好龙’的故事?这可不是瞎编的,叶公有个侄子就在咱们南海边养了一池塘的龙鱼,名为‘化龙池’,池上有座桥叫‘三元桥’,过了桥就是织机巷,织机巷直通江南重镇鳌背街。哈哈说句玩笑话,几年前在学校时叫你读书又不用心,清代不是有个进士诗人张鹏羽还专门写了一首诗赞颂那里市井繁华的风景:‘寒霞网集龙湾市,新月入归鳌背街。漫信古来卑湿地,楼台灯火似秦淮。’这些龙鱼在池塘里是鱼形,飞出水面就是龙形,不过他们神通有限,冲天不过百米,横飞不过两里,他们有时在附近吓唬吓唬小孩子就回到池塘里休息去了。真正的龙族根本看不起这些只有花拳绣脚的龙鱼。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付一般的房屋建筑,他们这些龙鱼的龙筋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他说着话,从身边拿出一个公文袋,伸手从里面抓出一把麻绳样的东西,往天空中一抛,那些麻绳立即化为三道夺目的银白光芒升腾而起,时而如长蛇般上下翻滚,时而如蜈蚣般伸展千足,飞舞开来,飘飘冉冉。刘明启用手一指工地上的残壁断垣,那三道银光迅速扑下,化入其中,墙体顿时变得通体透亮,再过了一会儿,亮度渐渐暗淡下来,一切恢复了正常。
孟中由确实无话可说了。再加上他月前拿到的那三千元工资除了自己租房吃饭以外,已经全部替张明交了学费,身上早就空空如也,只好在学校的工地上留了下来。
辞退阿来那些牢骚满腹的工人后,校舍教室却以更快的速度雨后春笋般迅速向上拔高,有时孟中由一觉醒来,看到外面的房屋景致都吃了一惊。心想:“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小时候垒积木也不过就是这个速度,太快了吧?”于是孟中由在工地上巡察得更加仔细,他甚至还经常象谢一兵那样用力推推房屋的墙壁,确认都纹丝不动,牢不可破,他这才放心下来。
大约又过了三个月左右,西旺学校建设工地指挥部宣布顺利完工,但见一排教室校舍拔地而起,错落有致,表面上看来确实不错。验收的那天,锣鼓喧天,鞭炮鸣响不停。来了许多省市各级各部门的官员和有关专业人士,在经过了严格的抗拉抗撞力量测验之后,房屋丝毫没有受损,验收正式合格,于是开杯畅饮,共叙废话。孟中由也长舒了一口气,感到这几个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西旺小学发给的工钱也总算没有白拿。
那天黄昏,很久没有喝酒的孟中由放开肚子喝了一次,不过他没有跟刘明启和那些验收的官员们在一起,他觉得他们说的那些套话太累,好象人人脸上都戴着一层假面具,陪着让脸部肌肉抽筋的笑脸,太难受。所以他把拿着两瓶酒来到村头,一个人坐在田埂边喝。
“老师,可以开学了吧?”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羊角辫”小女孩子来到了他的身边,笑着问。
“是的,很快,就在下个星期吧。”孟中由确实听到刘仰如他们这样说。他看了看小女孩子,发现她这次没有放牛:“你的牛呢?”他问。
“哦,我爸爸妈妈说要给我上学读书,所以把牛卖了。”小女孩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希望和憧憬,然后和往常一样,在夕阳中一蹦一跳地走了。
孟中由看见她这么欢喜,心中也高兴起来,他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于是他又仰头大口大口地喝起酒来,当他有些困了的时候,就裹着衣裳在田埂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