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灵语独自来到了海神殿深处的一座大厅内,海神的遗留物——镇海石就矗立其中。镇海石的正前面,盘坐着一个纤瘦孤弱的少女。
灵语看着少女的背影,弯腰施礼,无比恭敬地说:“神语者大人。”
过了好一会儿,少女的肩膀微微耸动,缓缓睁开眼睛,用冰冷得不掺杂一丝情感的声音说:“我感觉到了。”
灵语没有做声,静静地等着少女往下说。
“我感觉到了海神神力,”少女继续说。
灵语喜不自胜,再次行礼作揖。“恭喜神语者大人迈出至为关键的一步。”
“之前一直没有进展,如果不是前几天镇海石突然剧烈颤抖,有一丝神力泄露出来,我还是感知不到。”少女说。
“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海神的安排。无数年来,谁也无法撼动镇海石,所以才能用来镇压海洋万族。它之所以会颤抖,说明蕴含在其中的海神神力正在从沉睡中苏醒,也正因如此才会被神语者大人感知到。只是神语者大人刚才说镇海石突然剧烈颤抖,具体是发生在几天前呢?”灵语满面笑容中浮现出一缕忧色,不过背对他的少女却无法看见。
“大约是三四天前,具体时间我也说不准,我在这里面对时间流逝没有概念。”少女说完,便又闭上眼睛,敛起全部心神,继续投入到沉思冥想之中。
灵语悄悄退了出来,缓步走到海神殿最顶层的露天祭祀平台,眺望着璀璨辉煌、历久弥新的亚特兰蒂斯城,浮想联翩,思绪万千。
狮心公国。狮心城。狮心公爵府。
“大人!”狮心骑士团副团长伍德疾步走进来向狮心公爵汉密尔顿禀告道,“跃马城的卫兵试图越过边界,但被我们阻止。”
跃马城是莱茵王国最南端的城市,距离与狮心公国的边界不过十公里,既是莱茵王国抵御南方敌人的第一道防线,也是向南扩张的桥头堡。跃马城原名南宁城,二十年前康拉德国王登基后的第一个月,就将之更名为“跃马城”,南下之意昭然若揭。也就是从那时起,莱茵王国和狮心公国近六百年来相安无事的局面逐渐被打破,两国关系渐趋紧张,战争阴影越来越浓。
汉密尔顿猛然一惊,立即问道:“可是莱茵军人?”
伍德摇头道:“体型气质都不像军人,就是一般的城防卫兵,而且他们是公开越境,并未丝毫隐蔽行踪。”
“他们是什么理由?”汉密尔顿沉声问道。
“他们说一名重要逃犯潜入了咱们境内,要求入境搜捕。”伍德说。
“可有此事?”汉密尔顿又问。
“我们在整条边境线上都布置了岗哨,并无发现有人非法潜入,于是就拒绝了他们的无理要求,不过他们不依不饶,扬言如果三天后再不交出逃犯,他们就会越过国境线逐家逐户亲自搜捕。”伍德满腔怒气地说。
“欺人太甚!把我们狮心公国当成什么了。不要说我们不属于莱茵王国的领地,就算是,区区跃马城的城防卫兵也没有资格跨城执法。”汉密尔顿猛拍桌子,怒火中烧,面色铁青。
“他们三天之后再来,我们是不予理睬,迎头痛击,还是尽数斩落?”伍德素来以老实厚重著称,此时眉间也掠过一丝狠色。
“不跨过国境线,说什么都不要理睬,只要跨过一步,杀无赦!”汉密尔顿森然下令。
“是!”伍德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应道。
伍德离开后,汉密尔顿自言自语道:“莱茵人打的什么主意,是在蓄意挑衅以制造冲突事端么?不过既然已决心要打仗,再一味退让反而会挫伤我方士气。索菲亚从法兰克帝国购得的军需援助物资已在路上,只要这些物资一到,我有把握和莱茵人周旋至少一到两年。”
“公爵大人!”这时他的幕僚长辛里奇风急火燎地走了进来,比刚才的伍德更加急躁。“大小姐从巴黎发来魔法急讯,法兰克帝国南方发生千年不遇的特大海啸,多个行省被淹,现在整个国家已经进入准紧急状态,正在动用一切手段全力赈灾,其他事情均无瑕顾及。对于和我们结盟最为热衷的大皇子鲁曼因已经动身前往南方主持赈灾,他在临行前和大小姐匆匆见过一面,说一段时期内法兰克帝国都将无法向我们提供任何形式的援助。”
“啊?”饶是汉密尔顿城府深厚,此时也禁不住脸色骤变,“那些已经在路上的军需物资也无法到达了吗?”
“库存的军需物资还是会如数交付我们,因为它们对赈灾无用,而且法兰克人也需要我们的货款来购买赈灾物资,但是各大兵器行已被要求暂停全部订单,全力制作船只、农具、马车、横梁、砖瓦、铆钉、铁锅等灾区急需物资,所以后续军需物资就无法提供给我们了。另外原先谈好的外交声援和人员援助,也暂时不可能了。”辛里奇用唾液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
汉密尔顿顿时长松一口气,说:“法兰克帝国无暇顾及我们,确实是个天大的坏消息,所幸的是首批军需援助没受影响。有了这批物资,我们坚持半年以上绰绰有余,到那个时候,赈灾也该结束了,法兰克帝国依然要回到正轨上来,重新考虑东部战事对大陆局势的深远影响。”
“莱茵人也肯定收到了消息,他们绝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辛里奇又说。
“他们已经在挑衅了。”汉密尔顿将刚才伍德报告的内容向辛里奇复述了一遍。辛里奇听完之后,同样也是费解不已。“难道他们是想把窝藏逃犯当作侵略我们的借口?这也太牵强了。”
“静观其变吧。也许只是一次试探,试探我们抵御他们的决心有多大,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做。我已下令如果再有类似的挑衅要当场予以坚决回应,决不能助涨莱茵人的嚣张气焰,让他们以为我们怯懦可欺。”汉密尔顿沉声说道。
“既然看不透莱茵人的虚实,我认为有必要再提升一个警备等级。”辛里奇建议道。
“嗯。”汉密尔顿点头道,“除此之外,民兵也要从两日一训练增加为一日一训练,每日训练半天,一旦巴黎的武器装备到了,立即发放武装他们。”
过了一会儿,一名狮心骑士来报。“大人!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来自法兰克帝国,受大小姐之托来见大人。”
“索菲亚之托?她怎么没有在魔法传讯中提及这件事?”汉密尔顿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即吩咐下去,“有请!”辛里奇则坐到了旁侧的一把椅子上。
不一会儿,昂首阔步走进来一人。只见他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发须怒张,目光逼人,仿佛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虽然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然而满脸的皱纹沧桑和几近花白的头发胡须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年龄,这是一位行将六十岁的老人。
“见过公爵大人。”来人略一施礼,不卑不亢地说。
“请问阁下是?”汉密尔顿打量了一下他,不紧不慢地问。
“我是哈德森。”来人非常自信地说。
“哈德森?”汉密尔顿努力从记忆中搜寻着这个名字。
“没想到短短二十年的时间,就已使世人把我遗忘,以前只要说一句‘我是哈德森’,又有谁会不知道我是谁。”来人倨傲的脸上突然露出落寞的表情。
“你就是那个‘奴隶将军’哈德森?”辛里奇猛然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问。
“没错,我是哈德森。”来人再次说道。
汉密尔顿也终于想起了哈德森这个名字。“你就是法兰克帝国最年轻的军团长?”
“军团长什么的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我现在只是个见不得光的逃犯。”来人自嘲道。
正如此人所言,现在几乎没人能想起哈德森是谁,可在二十多年前,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响彻整个大陆。哈德森是最卑贱的奴隶出身,却因作战勇敢,奇谋百出,屡立奇功,在法兰克军队系统中青云直上,甚至被许多对他寄予厚望的人称为新一代“军神”。他三十二岁的时候就当上了主力军团的副军团长,三十五岁那年,当他所在部队——西方联合军团第十主力军团的老军团长因伤病退役,并大力举荐身年轻的哈德森接任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成为法兰克帝国设立军团制以来最年轻的军团长,同时也是第一位平民出身的军团长,这在以前是从无先例的,因为按照无数年来的惯例,师团长一级的职务必须由贵族担任,军团长一级的职务更是只能由高级贵族担任。他惊才绝艳的表现遭到了贵族军官阶层的集体嫉妒和排挤,当委任状下来后,人们发现他的就职地竟然改在法兰克帝国五大主力中最羸弱不堪的南方联合军团,而且也不是主力军团的军团长,而是排名最末的一个辅助军团——第二十三辅助军团的军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