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贝卡没有作声,只是愤怒地瞪着艾伦。
雪莱又对艾伦说:“青儿不是有意要对你不利,只是还沉浸在失去姐姐的伤痛中无法自拔,请你原谅她的冲动。”
“我能体谅,不过正因她还处在极度伤痛之中,所以才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在她没有放下血圣杯之前,我是不会收回手中的弩炮和盾牌。”艾伦说道。
“我明白。”雪莱点了点头,然后大步朝丽贝卡走去,同时严厉呵斥道:“你已经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胡闹,要是偷拿血圣杯这件事被发现了,知道会引起多大波澜吗?你有可能被终身禁足,此生都不允许再踏出鲜血沼泽,为你姐姐报仇的事也要就此作罢。你伤心,别人就不伤心吗,但伤心你不是任性胡闹,让别人为你担心的理由。”
丽贝卡虽然现在恨极了雪莱,但自小就十分崇拜他,甚至一度把他当做姐夫,因此心底本能地对他存有畏惧,被他像以前那样一顿训斥,立即乱了心神,等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已经没有资格教训自己,手中血圣杯已经被他夺了去。
“你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去找姐姐。”她双手掩面半蹲着痛哭道。
雪莱想像以前那样搂住安慰她,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叹了口气,掉头走到艾伦面前说:“这件事我很抱歉。”
艾伦也把弩炮和盾牌收起来,回道:“不碍事。不过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回事,我听的有点糊涂。”
雪莱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和丽贝卡的姐姐瑞贝卡同一天出生,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形影相伴的好朋友,大人们也一度看好我俩能在一起。丽贝卡比她姐姐小四岁,从小就跟在我们身后玩,对我比对瑞贝卡还要亲。因我很小就展现出了出色的天赋,族里对我有很大期望,特意安排雪夜长老做我的老师,向我悉心传授各种知识和技能,而我也不负众望,晋级中级魔法师和高级魔法师所用时间之短分别刷新了族里两百年来的记录。通过高级魔法师资格考评之后,我开始准备外出游历,就想在游历之前先和瑞贝卡把婚事办了,因为一旦出去就知何时才能回来。这时族里却派人来和我谈话,说尽管由于我的父母是外婚,我可以进行内部通婚,但还是希望我能选择外婚,给族人做一个表率。我再三考虑之后答应了,族里在我身上所花的心血和资源远超其他同龄人,我没有理由不肩负起更大的责任。族里对此很是欣慰,并为我敲定了与白森丛林另一位天才血族少女杰西卡的婚事。”
“瑞贝卡知道这件事后表现得很平静,并没有像我们预想的那样大哭大闹或是苦苦哀求,只是提了一个要求,说既然族里鼓励外婚,外婚是优秀青年的义务,那么也请为她联系一门外婚,而且要在我之前举办。按照血族的外婚规矩,如非特殊情况,婚礼一般在男方家中举行,婚后也要生活在男方一边。族里考虑到瑞贝卡远嫁他方对我俩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答应了她的要求。一个月前的今天,是瑞贝卡出嫁的日子,送亲队伍走的是一条偏僻小路,安全性非常高,我们平时都很少启用,可谁知这条路还是被吸血鬼猎人给侦查到了。送亲队伍遭到伏击,经过一番血战,除了坚持要送姐姐出嫁的丽贝卡逃回报信之外,包括瑞贝卡在内的所有人全部牺牲。丽贝卡虽然回来了,但伤势也非常严重,好几次眼看就要不行了,族里破天荒地动用族中圣器血圣杯替她温养身体,才最终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她苏醒之后,坚持认为是我们所有人害死了她姐姐,把自己关在房门里谁也不见,我们也不敢过分刺激她,只希望时间能慢慢抚平她心中的伤痛,没想到她竟然得到了你们来鲜血沼泽的消息,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虽然她刚才说要杀死我们,但我现在却一点也不恨她,真是个可怜又可敬的小姑娘。”可蓝泪眼粼粼地说道。
“这种伤口最难抚平,而且一旦看见熟悉的人和景物,伤口马上就又开裂了,所以她才要把自己关起来,躲在封闭的世界中谁也不见。”艾伦说道。
“可也不能一直就这么自我封闭下去啊?”雪莱说道。
艾伦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回避一下,我来劝劝她。”
“你?”可蓝怀疑道,“刚才就是你把她激得要打要杀,又是你逼得她放下武器,她现在最恨的人估计就是你,你去劝她岂不是火上浇油。”
“是啊,”雪莱也劝道,“让她独自冷静一会儿吧,我们越劝她的心越乱。”
“这你们就不懂了,”艾伦说道,“治疗伤心最好的良药不是安慰,也不是时间,而是仇恨。仇恨可以让一个人忘记所有的痛苦,给予他最强大的好好活下去的理由。所谓以毒攻毒,正是此理,你们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那好吧,”雪莱想了想说,“我们就在不远处,如果她情绪过于激动你就赶快喊我们。”
“如果她非礼我我一定喊你们。”艾伦说道,惹得两人一阵无语,心道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雪莱和可蓝离开后,艾伦慢慢地走到丽贝卡身边,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最恨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你把自己关起来也不是不想看到他们,而是不想让他们看到你。”
“你懂什么!”丽贝卡双手从脸上移开,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瞪着艾伦说道。
“我当然知道。”艾伦微叹一口气道,“因为我也有过和你一模一样的经历,遇到了埋伏,同行的人全部死了,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你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丽贝卡难以置信地问。
“想不想听?”艾伦问道。
丽贝卡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此刻的她太需要心灵上的慰藉,对艾伦的痛恨反而退居其次。
艾伦一屁股坐在田垄上,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土地,说道:“想听就坐下来,我从头到尾讲给你听。”
丽贝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拉起长衣,轻轻坐了上去,不过看上去很不自在。
“你有洁癖?”艾伦问道。
“我们血族都爱干净。”丽贝卡置气地回道。
“那你擦一下脸吧,都哭成大花猫了。”艾伦说道。
“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丽贝卡就要起身。
艾伦又把她按了下来,说道:“这件事要从头说起……”接着,他再一次把魔兽森林中遭遇详细讲了一遍。丽贝卡没有像上次的听众青年唱诗班成员那样大惊小怪,而是托着下巴静静地听完了。
“我的故事讲完了。”艾伦最后说道。
“嗯。”丽贝卡轻应道。
艾伦发现听众太过热情了固然讨厌,但过于冷静了也很无趣,于是只好主动说道:“其实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一个人愿意做逃兵,但作为年龄最小的一个,你不走其他人更加不会走。你保留下来的不仅是自己的生命,更是他们全部人的希望”
“你就没想过复仇?”丽贝卡的第一个问题显示了她心中此刻最大的关切。
“想啊,”艾伦说道,“不过首先,报仇是很多人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千万不能认为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所以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人愿意为死去的人报仇;其次,报仇需要耐心,随便找个人发泄一下愤怒那不叫报仇,那叫自我欺骗;第三,仇要报,但也要更好地活下去,这样报仇才有意义,否则让死人死去的仇是报了,但让活人痛苦的仇永远也报不了。”
“你会不会觉得别人总是以看逃兵的眼光看着你,虽然他们嘴上不说出来。”丽贝卡又问。
“没有战斗过的人没有资格嘲笑战斗过的人,战斗过但因敌人不够强而侥幸取胜的人没有资格嘲笑被强敌打败而逃走的人,遭遇强敌还能逃走的人没有资格嘲笑在与更强大敌人交战中全军覆没的人。所以,有资格嘲笑你的只有那些已经战死的人,然而他们已经死了,再也无法嘲笑你,活着的任何一个人都没资格嘲笑你。”艾伦说道。
“有资格嘲笑我的人全都死了,活着的人都没资格嘲笑我……”丽贝卡反复回味着这句话。
“现在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些?”艾伦问道。
“嗯。”丽贝卡又轻应道。
不知怎地,艾伦此时突然想起了采薇,那个在海族遇见的家破人亡却又不改善良本性的小姑娘,在自己伤心的时候她也曾这般劝慰过自己。然而她最终还是死在了银鲨族的屠刀之下,而自己逼死了银鲨族现任族长裁决,陷害了银鲨族上任族长海杀,算不算为她报仇了呢。如果有可能的话,更希望她能活过来,而不是有什么大人物为她陪葬。
接着,艾伦又想起了辉月,她回到幻鱼族之后生活得还好吗?像她这种小女人应该更愿意在小地方过轻松安逸的生活吧,外面的大风大浪实在不太适合她。对了,海豚族的文森特要来大陆找自己,可自己很快就要前往地狱界,他找不到自己会不会很失望,不过老师应该会安排好他们一行。
他和丽贝卡各自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和思绪之中,直到雪莱和可蓝担心出事过来查看,才把他俩给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