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全都面面相觑,心想这报应来的也太快了吧。玛格丽特则狠狠瞪了一眼艾伦,说:“都怪你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艾伦好笑道:“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分明是你小瞧了强盗,所以老天才把强盗派来教训一下你,怎么又推到我头上了。”
“一伙强盗,我还没放在眼里。”玛格丽特不屑地说道。
“你准备怎么做?”艾伦问道。
“没什么好准备的,”玛格丽特自信地说,“别忘了我可是个七级魔法师,我们这里也有不少人是魔法师和武者,我看对方阵型混乱,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根本无足畏惧,随便几下就把他们打垮了。”
艾伦:“然后呢?”
玛格丽特:“什么然后?”
艾伦:“把他们打垮后,然后呢?放他们走?”
玛格丽特:“这些是十恶不赦的强盗,怎么能放走。”
艾伦:“那是当场杀掉?”
玛格丽特:“我们才不会滥杀人,杀他们只会弄脏了我们的手。”
艾伦:“既不放也不杀,那是押送到最近的城市里,交给官方处置?”
玛格丽特:“好像也只能这么做了。”
艾伦:“抢劫公主殿下带领的贵族青年苦修团,可不是一般的罪名,你把他们交给官方,和亲手杀了他们没什么区别,说不定他们还会受到更加非人的折磨,这可是与公主殿下仁慈、温和、善良的形象严重不符。”
玛格丽特:“那你说怎么办?”
艾伦:“面对凶恶的强盗,你大义凛然,毫不畏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亲口劝说得他们当场放下屠刀、洗心革面,这是多么值得令人称颂的事情。是把他们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还是给他们一个忏悔改过的机会,全部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
玛格丽特:“别忘了,他们可是强盗,强盗怎么可能被宽恕。”
艾伦:“正因为有罪,所以才需要被宽恕,无罪之人哪里用得着被宽恕。再说了,只要你们没有打起来,他们的罪名就是抢劫未遂,而不是抢劫,若说罪行,这世上比他们罪行更恶劣、却依然逍遥法外的人多了去了。老师曾教导我,刑罚只能惩治罪恶,但不能消除罪恶,消除罪恶的唯一办法是令当事人发自内心地忏悔。你号称能背诵老师的《忏悔录》,还记不记得这句话?”
“你胡说,《忏悔录》里根本没有这句话。”玛格丽特反驳道。
“要不说你是死读书,读死书呢,老师的话有明着讲的,有暗着讲的,《忏悔录》里确实没有明文说这句话,可是在多处已经隐晦地表达了这个意思,只是你没读出来而已。《忏悔录》,顾名思义就是有罪之人的忏悔,老师全书集中讲的就是这个,你还真是好读书不求甚解。”
“你不是说你根本没看过《忏悔录》么?”玛格丽特问道。
“我是没看过,但是我亲耳聆听过老师的教诲呀,老师说《忏悔录》就是这个意思。你说读老师的书,和聆听老师的教诲,哪个更容易领会他的本意?”艾伦说道。
我要是说读老师的书更容易领会他的本意,你肯定会说也没必要拜师了,你就回去继续读他的书就行了。玛格丽特郁闷地想道,每次艾伦用老师说过什么来压自己,自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果奥古斯丁在这里的话,估计会说:“书是我呕心沥血写成的,话是我随口而出说的,当然是读我的书更容易领会我的本意,而且我似乎也没有和你讲过《忏悔录》里面的内容。你这个伪传师言的逆徒,竟敢误导别人,我要把你逐出师门。”)
“那我应该怎么办?”玛格丽特问道。
“很简单,以无畏的勇气迎上去,以圣洁的气质镇着他们,以无上的智慧点醒他们,让他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幡然悔悟,忏悔他们的罪行。”艾伦说道。
强盗们眼看着就要过来了,玛格丽特看着他们凶恶的表情,心里直发毛,于是打退堂鼓道:“如果他们不听我说话,直接就攻击我怎么办?我看还是先把他们打倒在地,再慢慢地说服他们吧。”
“不行。”艾伦坚决摇头道,“把他们打倒在地,然后再说服,你如何确定他们最后是被你的道理说服,还是被你的武力镇服呢。”
玛格丽特眼珠子一转,推卸道:“我不会,你是师兄,示范给我看吧,我下次就会了。”艾伦还要推辞,却被玛格丽特推搡了出去,同时她还喊道:“大家都不要出手,看艾伦怎么舌战群盗。”一些已经做好出手准备的人听到此话,全都往后退,把艾伦所在的地方给空了出来。
艾伦知道自己要是再退缩,双方就只能打了,于是换上一副笑脸,对着冲过来的强盗们大喊道:“你们是强盗吗,太好了,我们已经饿得快走不动路了,你们要打劫的话带上我们吧。我们不要分钱,给口饭就行。”
他身后暗自防备着的贵族青年,以及他身前正在狂奔的强盗,几乎全都一头栽倒在地。最前面那个络腮胡强盗头子一个踉跄,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起来又跑了几步,把铡刀架在艾伦的脖子上,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艾伦指了指身后的人,说:“我们快要饿死了,您只要给我们口吃的,我们愿意跟着您一起去打劫。”
络腮胡用眼睛扫了一下他们,怒道:“胡说,他们一个个白皮嫩肉的,分明都是有钱人。”
艾伦叹了口气道:“有钱是以前的事情喽,白皮嫩肉也保持不了多久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们都出身于巴黎贵族,然而我们的家族犯了事,被革除了贵族爵位,抄了家,发配到南疆去做苦役。你看我们穿的粗布衣服,手里拿着的用来乞讨的拐杖,再看我们剃成和囚犯一样的光头,以及脚上磨起的血泡,就知道我们现在是何等处境了。刚才在过河的时候,我们仅有的一点干粮都被冲走了,你们要是再不来,我们就要被活活饿死了。你们真是大好人,是神派来解救我们的,是不是?”说到这里,艾伦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强盗们都聚过来了,看着眼前这些浑身湿漉漉、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的年轻人,全都哭笑不得,本以为逮到肥羊了,没想到却是一群快要饿死的窝囊废。
艾伦这时抱住了络腮胡的大腿,继续哭喊道:“你们是不是要走,是不是要抛弃我们?我们虽然干不了重活粗活,可是我们吃的也少哇,你们只要一天给我们两顿饭就行,总之不要扔下我们,否则我们会被饿死的。”为了配合他,贵族青年们也纷纷用湿透的袖子抹着眼睛,把脸弄得一道白一道黑,女生们更是小声地抽泣着,好一副凄惨景象。
“老大,怎么办?”一个尖嘴猴腮、手里拿着一把剔骨刀的强盗问道。
络腮胡看着艾伦他们,同情地说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虽然可恨,不过从社会的最上层跌落到最底端,比我们这些一直挣扎在最底端的人还要可怜,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惩罚。不过你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我要你们也没用,你们走吧。”
“你让我们走,就是让我们死。”艾伦继续嚎哭道,“我们已经没东西吃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活活饿死,与其那样,你们还不如一刀一个,给我们来个痛快。”
“你们真是一群废物,有手有脚的,哪能被饿死。”强盗中有一个人训斥道。
“你们春天播下种子,马上就能有收获?如果没有冬天的存粮,你们不是一样要被饿死?就算我们自力更生,也不能马上就填饱肚子啊。”艾伦哭着反驳道。
“存粮?”络腮胡怒了,“如果不是我们的存粮被你们贵族给搜刮走了,我们犯得着出来抢东西?你们明知道没有存粮就活不下去,为什么还要抢走我们的存粮。你们快要饿死了,我们家里的婆娘和孩子也快要饿死了。”
“大哥,我们已经不是贵族了,贵族做的事情和我们无关。大家和我一起喊,贵族可恶!贵族该死!”他扭头振臂高呼道,然而身后的贵族青年们却无人响应。
络腮胡冷笑道:“贵族的崽子哪怕有一天穷得去要饭,也会认为自己还是个贵族,是乞丐中的贵族,照样瞧不起其他底层人。”
“大哥,贵族瞧不起底层人,你们可不能瞧不起底层人啊,我们都沦落到这般田地了,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艾伦说道。
“你们算什么底层人。”尖嘴猴腮说道。
“别说了。”络腮胡挥手制止了他,对艾伦说,“我们前几天抢了些粮食,还剩一点,可以让你们吃一顿,吃完之后,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老大,那些粮食是准备拿回去让家里婆娘和孩子吃的,喂了这些废物,家里人怎么办?”尖嘴猴腮急忙说道。
“都是走投无路的人,能帮一把是一把吧,说不定我们接济了这一把,他们就能度过这个难关,家里人的粮食,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络腮胡无可奈何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