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玛格丽特用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一脸困意地说:“你们能不能不要谈这种空洞无聊的话题,乏味死了,我和索菲亚都要被你们给催眠了。”
“催眠好啊,要不你们先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等谈到有趣的事了我再叫醒你们。”艾伦笑着说道。
“在宴会上,女士才是真正的主角,男士们只顾聊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把女士们扔在一边是极不礼貌的,”鲁曼因笑着说道,“索菲亚小姐,您在巴黎过得可否开心?”
“殿下,巴黎确实是个令人流连忘返的好地方,然而它毕竟不是家乡,我现在倍加怀念家乡的人物和山水,有些归心似箭了。”索菲亚礼貌地答道。
“怎么?您才来巴黎没多久,就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了?”鲁曼因问。
“我如果不是和您一样身上肩负着重任,倒希望能在巴黎常住下来,只是家乡现在的形势着实让我牵挂。”索菲亚道。
“既然来了,就不妨多待一段时间,让好客的巴黎人多尽些地主之谊。山丘家族的岚音小姐正在改组她的‘玫瑰与剑’社,以前的男成员全被剔除了出去,现在只招女社员,说是要组建一个完全由杰出女性组成的青年社团,小妹,金雀花家族的可蓝小姐,以及巴黎许多大家族的名媛都收到了邀请,如果您这样一位声名显赫,天资绝伦的女性愿意加入,我想她们的声势一定会瞬间暴涨。”鲁曼因说道。
“巴黎的青年社团不是只接收巴黎人么,索菲亚可是狮心公国的人。”艾伦这时问道。
“拥有巴黎市籍的人即是巴黎人,无论他的国籍是哪个国家。只要向索菲亚小姐颁发一张巴黎市民证,她就是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再真的巴黎人,哪怕她的发音中没有巴黎腔,听不懂巴黎的俚语,甚至看不懂用法语印刷的报刊书籍。”鲁曼因道。
“可是我又听说,巴黎市籍很难取得,很多在巴黎待了很多年的艺术家和作家也没有取得巴黎市籍,到现在还是客居身份,并不算真正的巴黎人。”艾伦又道。
“巴黎人口太多了,所以不得不采取限制人口的措施,不过每年还是有少量的准入名额,颁发给对法兰克帝国有一定忠诚度和贡献度,且自身的品行和实力又非常突出的外地贵族。只是贵族事务现在由老三打理,我为了避嫌也不便出面说话,小妹你去向你三哥要一张申请表格吧。”鲁曼因道。
“也给我申请一张。”艾伦紧接着说道。
“不。”玛格丽特干脆地拒绝道。
“凭什么给索菲亚,就不给我?”艾伦生气地问。
鲁曼因笑着说道:“获得巴黎市籍需要走三道程序,缺一不可。第一道程序是从贵族事务大臣那里领到申请表格,绝大部分人都是被挡在了这个环节;第二道程序是获得贵族事务委员会三分之二以上的投票通过,领到申请表格的人又有一多半在这个环节被刷了下来;第三道程序是获得皇帝陛下的亲笔批准,一般来说,只要通过了前两个环节,除非有特殊的情况,陛下这里都不会轻易否决。当然了,如果前两道程序没有通过,来年还可以继续申请,不受之前失败的影响,可如果是被陛下否决了,十年之内此人都将失去再度申请的资格。艾伦先生要申请巴黎市籍的话,我想第一道和第三道程序都不是问题……”说到这里,鲁曼因突然停住了嘴。
“我明白了,”艾伦说道,“我铁定无法获得贵族事务委员会三分之二的投票支持,巴黎的贵族们恨不得我明天就离开这座城市。”
“你知道就好。”玛格丽特捂嘴轻笑道。
鲁曼因笑了两声,说:“你已经是陛下亲自封赐的帝国公民,比巴黎市民的身份不知尊贵多少,也就没有必要再去追逐这样一个对别人来说意义极大,对你来说却不过是鸡肋的巴黎市民头衔了,如果在贵族委员会投票时创下破天荒的低票数,甚至是零票数,反倒……”
不等他说完,玛格丽特抢先说道:“反倒是一桩美谈。”
艾伦没有理会玛格丽特的嘲讽,而是好奇地问:“就算有人对我有成见,不让我通过,但也不至于零票吧。贵族又不是铁板一块,而且这种投票肯定是禁止事先串联的。”
“因为是无记名投票,谁知道呢。”鲁曼因耸了耸肩,说:“你如果真想一试,那就让小妹多帮你申请一张表格。”
“算了,”艾伦想了一下后摇头道,“明知会被拒绝还非要申请,那是把脸凑过去让人家打,他们不‘啪啪’打几下都会觉得辜负了我的美意。”
“话不能这么说,凡事有失必有得。”玛格丽特劝诱道,“被拒绝了固然脸上不好看,但也能看出谁是真正欣赏你的人,谁是真正支持你的人,以及谁是真正对你怀有敌意的人。”
“不是无记名投票么,怎么知道谁支持我谁反对我?”艾伦问道。
“就算是无记名投票,纸票也不会马上销毁,而是要保留一段时间,以防以后进行复查,因此通过对上面的笔迹进行比对,大致可以分析出谁投了什么票。不过就算偷偷统计出了结果,也只限于少数几个人知道,绝对不会外传的。”玛格丽特说道。
“这不是作弊么,手段太卑劣了吧。”艾伦气愤填膺地说道,好像是他自己的投票被人识别出来了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玛格丽特说道,“难道那些贵族不知道自己投的票会被偷偷识别出来?只要统计结果不大范围流传,他们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今天这家想知道投票的详情,明天那家想知道投票的详情,大家都有这个需求,所以我们才敢暗地里进行笔迹分析。大家固然不愿意自己的投票被人认出,可是大家更担心分不清敌我,胡乱猜疑。只要有一个人对你投了反对票,你就会把所有人都怀疑进去,一而再再而三,贵族之间的信任就荡然无存了。甚至在某些时候,有人会故意把字写得容易辨别,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他投的票。”
“哦,我明白了,先是大张旗鼓地无记名投票,然后偷偷进行笔迹分析,是一种兼顾了保密性和透明性的制度设计,至于是保密多一点还是透明多一点,则要视具体情况而定。”艾伦恍然大悟。
“并不是每一次贵族委员会的投票都会进行详情统计,这种事虽然被默许,但做的多了还是容易引起非议。如果没有人提出申请,一般就不进行详情统计,即使有人提出了申请,一方面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另一方面也要付出不菲的代价才行。大部分时候,人们要不拿不出比较充足的理由,要不不愿意付出高昂的代价,因此尽管很想知道投票的详情,但也不会提出申请,或者提出申请后会被驳回。”鲁曼因解释道。
“和人们的内心真实想法相比,我更关心人们的实际做法,我认为做法远比想法更接近于人的本心。人的做法并不取决于他的想法,而是取决于他的本能与直觉,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并不代表就能知道他要做什么,因此无记名投反对票的人,未必就是要加害你的人,无记名投赞成票的人,也未必就是会大力支持你的人,说不定他们对你的喜爱和厌恶程度,也就是一张票所反应的那么多,如果要以此来对他们进行分类,认为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我觉得有些武断。”艾伦说道。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鲁曼因点头道,“投我反对票,使我难堪和受挫的人,说不定就是我的坚定盟友,只是在这件事上与我意见不同,投我赞成票的人,说不定在更多事后就是我的敌人。一个人以不记名的方式来反对你,说明你们之间的关系还不算太遭,以不记名的方式来支持你,说明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没那么好。一旦爱憎到了一定程度,人们是不会掩饰内心真实想法的,既然还能够掩饰,就说明还是不够强烈。”
“所以我觉得最好不要去窥探别人的隐私,揣测别人的心思,偷听到了只言片语,捕捉到了几个表情,就认为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就认为他就会按照这种想法来对付你,其实就大错特错了。和你关系越密切的人,越有可能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因为你们交往频繁,就容易产生摩擦,可他顾及双方的关系,又不能当面表达不满,只好私下里发泄出来了。私下都不说人坏话的人,要不是绝对的圣哲,要不就是城府太深的奸雄。”艾伦说道。
“你俩怎么又拐到这种玄之又玄的话题上了。”玛格丽特不满道。
“这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对理性的本能渴求,人有吃饱穿暖的本能,有爱慕美好的本能,也有探究理性的本能。我们就是被理性之美所吸引,忍不住要进一步发掘它的美丽。”艾伦一脸陶醉地说道。
“少臭美!”玛格丽特啐道。
“你,不懂欣赏美。”艾伦用惋惜的目光看着玛格丽特说道。
“我,就是美。”玛格丽特摆了个优美的造型,针锋相对道。
“你这才叫臭美。”艾伦以眼还眼。
“我有美的资本,而你没有,所以在我面前,你气馁,你嫉妒。”玛格丽特说道。
“我没沮丧,更没嫉妒,我犯不着。”艾伦道。
“气馁和嫉妒本来就是很常见的情绪反应,如果有人说他遭遇挫折不气馁,看见别人的好而不嫉妒,那他一定虚伪至极。”玛格丽特把这句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还给了艾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