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做什么!”就在此时,玛格丽特终于赶到。她不顾满头大汗和略微凌乱的头发,一步挡到可蓝的面前,张开双臂,冲着贵族子弟们大声叱呵。
玛格丽特的到来,使得贵族子弟们气势一沮,然后他们一想起家里长辈阴沉的脸色,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去。
“殿下,您来的正好,您给评评理。”有人先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帮腔,你一言我一语控诉着对金雀花家族的不满之情。
玛格丽特听着听着,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她看见艾伦就躲在一边,走过去悄声埋怨道:“你在看戏呢?也不过去帮忙。”
“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是你们的事,我越俎代庖反而会适得其反。”艾伦摊了摊手。
玛格丽特白了他一眼,又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艾伦咬着她的耳朵小声嘀咕着,玛格丽特不时地点头,脸上紧锁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艾伦说完之后,玛格丽特整理了下妆容,又回到可蓝旁边,先是用冷峻威严的眼神环视了一圈周围,等众人都安静下来,才沉声道:“我听说就在刚才,你们一致认为,可蓝小姐的那句话‘要不大家都有罪,要不大家都无罪’,对事情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那么你们可曾知道,这句话到底起的是何种至关重要的作用?”说到这里,她不由提高了音调。
“到现在为止,这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教会负责人不再过问,把青年唱诗班全体成员交由我全权处置,而我将带领他们进行一场艰辛的长途徒步游历,以这样一种苦修的方式证明内心的虔诚,洗刷身上的罪名。对于这个结果,你们各家族的代表都已表示满意,我刚才禀告给父皇,他也十分满意。这是个各方满意的结果,并非一开始就注定如此,而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结果。教会最初的处理意见,是以亵渎神职人员罪把他们关进监牢,并追查传授给他们这些异端思想的幕后主使,以及平日里与他们来往密切、同样可能怀有异端思想的相关人员,这一路追查下去,会查到谁的头上,我想你们不难明白。”
玛格丽特再次用冷冷的目光扫视着贵族子弟。“然而事情出现了转机,转机不仅在于可蓝小姐的那句话,更在于当她说出那句话后,所有在场的青年唱诗班成员无一人反对,无一人提出异议,全都以沉默来表示对她的支持。正因为在他们身上一致体现出了对贵族而言最重要的品格——责任与担当,教会负责人也不得不为之倾倒和折服,所以才决定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尊敬的教皇特使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见玛格丽特微笑着看向自己,艾伦知道自己又得上场了。他挺胸抬头,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慢慢地踱着步走过去,朗声说道:“没错,是这么回事。同样是石头,钻石被雕琢出美轮美奂的首饰,佩戴在人们的胸前,顽石却只能被用来铺路,任人踩踏。人如果被顽石绊了一下,恨不得把它砸的粉碎,但如果被钻石绊了一下,心中只有无比的惊喜。石头是这样,人也是这样,青年唱诗班的成员如果只是一群自私虚荣、偏狭懦弱的脓包,他们就如同顽石一样,合该被发配到最肮脏地地方,受到最粗暴的对待。但如果他们品行高贵,内心被正直与勇气所充斥,只是因为年轻不成熟而不小心做出了错事,那就如同钻石一样,应该被细心地雕琢,从而使他们发挥出熠熠光彩。”
艾伦挥舞着手臂,唾沫星飞溅,激动地说道:“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如果他们当时互相推诿,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过,那他们就是一堆劣质顽石,所有的人都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但恰恰相反,他们视自己为集体不可或缺的一员,不歧视、不指责、不抛弃其中任何一个人,共同面对,共同承担,以实际行动践行了神所教导我们的‘众生平等,四海之内皆兄弟姐妹’的神圣理念,因此迎接他们的就不是无情的惩罚,而是更严格的雕琢。惩罚是对人的否定,雕琢是对人的肯定,虽然他们同样都要面临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与煎熬,但意义却完全不一样。”
“虽然我已经把青年唱诗班移交给了公主殿下,不再过问此事,但作为这件事情的主要经办人,如果之后的事态偏离了当初预定的轨迹,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再次介入,这是教会授予我的神圣职责。”
玛格丽特此时故意问道:“请问教皇特使大人,什么是事态偏离预定轨迹?”
“如果可蓝小姐的那句话并没有得到青年唱诗班其他成员的认可,他们当初的沉默是抗议而非默认,他们不愿意共同承担未知的后果,不能够认识到自己身上的错误和罪行,那么事情的性质就将完全改变。如果他们的家人,或者他们自己,在现在或者以后,对当初他们的表态提出了不一样的解读,我就视为事态偏离预定轨迹,那么在原先解读基础上达成的任何协议都将作废,我将重新审理此案,彻查这件事背后所隐藏的一切阴谋。必要的时候,为了排除外界对办案的干扰,我会把所有人押往教皇国进行隔离审理。”艾伦沉声说道。
玛格丽特面向贵族子弟,高声说道:“都听见了吧。我不知道你们是自作主张,还是受别人指示,总之这是一种非常愚蠢的做法。青年唱诗班的成员不是玷污,而是维护了你们家族的荣誉,他们还接下来还将用苦修的方式再次捍卫家族的尊严。你们这么做,不是拆他们的台,置他们于危险与难堪境地,又是什么!我不想再听你们的解释,也不愿意用恶意来揣测你们的用心,我现在命令你们,马上回去,不要再借着这件事搞风搞雨。这件事现在由我全权负责,谁要再节外生枝,就是和身兼公主与圣女之职的我过不去,就是和皇室与教会过不去,由此将会引发怎样的后果,我个人完全无法保证。”
玛格丽特放下狠话之后,便不再说话,而是用逼迫性的目光来回扫视着众人,贵族子弟们感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威压,但又不甘心灰溜溜地离去,一时陷入了两难。
这时围观的嘉宾中走出来一人,竟是兽族使团团长狐人古德里安。他对着众人说:“我不仅不是法兰克帝国的人,更不是人类,而是一名兽人,算是彻头彻尾的外人了。你们介意我这个外人说一句公道话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不涉及任何的利益和感情纠纷,看法想必是最公正的。”玛格丽特礼貌地说。
“既然如此,我就卖弄了。我觉得这些年轻人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觉得兄弟姐妹们受到了欺负,心中不忿,要为他们讨个说法而已。年轻人有血性和火气也很正常,要是换在我们兽族,小崽子们早就打起来了,可我们长辈看了心中反而欢喜,因为这说明他们讲义气重感情,是个值得信赖之人。一个愿意为兄弟姐妹出头的人,未必就能善待别人,但一个不愿意为兄弟姐妹出头的人,必定不会善待别人。他们今天晚上的做法,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有些毛躁,还没有来得及了解真实的情况,就迫不及待地付诸行动,我想经过今天晚上的教训,他们以后考虑问题会更加全面,行事也会更加理智。我就这些话,也不知道对不对,如果说的不对,还请大家不要见怪。”古德里安笑呵呵地说道。
“您讲得太对了!”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艾伦望过去,发现是二皇子卢贝特。他似乎一早就过来了,只是一直站得远远的,直到现在才出面。
卢贝特走到贵族子弟们旁边,板着脸训道:“刚才的话都听清楚了没有,要不要再给你们讲一遍?”
“听清楚了。”有人听出卢贝特语气不善,急忙小声说道。
“既然听清楚了,不回去反省,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吹风啊,那我给你们找个风大的地方,让你们继续吹,好不好!”他继续训道。
贵族子弟们如逢大赦,“唰”的一下很跑得无影无踪。周围的嘉宾们见好戏已经收场,也不好意思继续围观,纷纷返回了自己休息的地方。不过对于刚才那一幕,他们的看法也不太一致,三三两两低声交流着,不时还发生些争论。
艾伦迎着卢贝特走了过去,说:“二殿下,您给我们安排的休息室,比起精灵使团的也差太远了吧,我好歹也是教皇特使啊。”
卢贝特苦笑着,正不知该如何解释,艾伦只觉小腿肚一阵剧痛,忍不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他回头一看,只见怒容满面的可蓝正往回缩着右腿,她脚上穿的是一对尖头高跟小牛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