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到来的是索菲亚。不等她开口,艾伦首先打招呼。“你也是来当说客的吧,看来你混得不错,这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可经你这么一闹,我们在巴黎再无立足之地,以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索菲亚没好气地说。
“我是我,你是你,我俩不是一回事。我只是顺带帮你在巴黎打开局面,但这不是我来巴黎的主要目的,你也不用老是和我绑在一颗树上,你就是现在和我划清界限,我也不会生气。”艾伦说道。
“可在很多人眼中,我们就是一起的,已经有好几个人委婉地告诉我,如果这件事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说法,我将会失去他们的友谊。”索菲亚说。
“他们愿意和你做朋友,是因为你有价值,而不是因为你好说话。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直接一拳头打过去,保管再没人敢威胁你。”艾伦建议道。
索菲亚像打量陌生人似的看着艾伦,奇怪地说:“你以前不是个崇尚暴力的人啊,怎么现在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所谓和平主义者,要不是谁也惹不起,不敢动手,要不是谁也惹得起,懒得动手。而我恰恰处于这两种情况之间。”艾伦说。
索菲亚想了想说:“我知道我劝不了你,那我把雅克请来,你总要给他面子吧。”
“他肯定不会来。退一步讲,他真的来了,肯定嫌我闹得不够大,你要是不信就把他请来吧。”艾伦说。
“算了,你是小不正经,他是老不正经,你俩凑在一起,天不知道会鼓捣出什么。可你总不能让我空手来一趟吧。”索菲亚最后说。
“你把话带出去,说我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有哪位足够分量的大人物敢拍着胸脯说,他能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给各方面一个满意的交待,我立即把所有人都交给他。但如果没人敢接出这个茬,这件事依然要我来处理,我希望他们不要让我为难。”艾伦说。
“好吧,我会把话带到的。”索菲亚说完便径直离去。她是对艾伦最了解的人,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却非常清楚,一旦他决定了要做什么事,自己能施加的影响微乎其微。
连续三个和艾伦关系密切的人均无功而返,意味着通过外交途径解决争端的努力宣告失败。艾伦继续呆在外面已无意义,他回到了营房中,叮嘱格罗佛加紧审问,尽快拿到口供,自己找了个房间先睡觉去了。
被艾伦囚禁的唱诗班成员所属的家族纷纷派出私兵和家丁,把守护骑士的营地围个水泄不通,但却没人敢越过那道封锁线。而在封锁线内,守护骑士已经处于战备状态,不仅立起了严禁入内的警告牌子,多层阵地也布置完毕,不仅各种防御器具准备就绪,甚至几架重型弩炮也被掀去伪装,露着狰狞的面目,矗立在阵地的最深处。这已经不是一支单纯的武装,而是一支精锐的准军事力量,除非调动正规军强行攻击,或者由强者带头突袭,否则任何乌合之众冲上去都会伤亡惨重。
本已身体不适,装作更加不适的弗雷里大主教此时正半躺在床榻上,而他的对面,是满脸怒容的国防部长奥斯汀?洛林元帅,现任洛林公爵,军方强硬派的代表人物。
“主教大人,你们教会平时捉拿异端和罪犯,我们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常常为你们提供便利,可昨晚的事情,未免太不给我们面子了吧。”奥斯汀?洛林暗含威胁地说道。
“公爵大人,我们认识也快二十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这样的事情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弗雷里苦笑道。
“既然如此,你马上命令他们放人,看在我们二十年朋友的份上,我本人不再追究这件事。”奥斯汀?洛林的表情稍微缓和。
“老朋友,昨天的事你没有听说吗?巴黎圣母院直属守护骑士卫队已经被教皇特使接管,我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对他们的指挥权,连一个最简单的命令都传递不进去了。”弗雷里说。
“什么狗屁教皇特使,分明是一个小毛孩子扯虎皮做大旗,你们竟然还都信了!”奥斯汀?洛林又咆哮了起来。
“公爵大人你信不信是你的事,然而守护骑士们信了,所以我就再也指挥不动他们。这件事我实在爱莫能助。”弗雷里心生警觉,宁肯得罪老朋友,也要迅速切断和这件事的联系。他好不容易才和艾伦结下一段善缘,决不能葬送在这里。
奥斯汀?洛林听出了弗雷里话中的推卸之意,冷冷问道:“这么说,你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了?既然如此,请恕我也无法给你们面子。”
“公爵大人悉听尊便,我已是朽木一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和我再无关系。”说完,弗雷里躺倒在床,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奥斯汀?洛林盯了他一会儿,最后冷哼一声,大步走出了巴黎圣母院。
凡尔赛宫的秘密议事厅内。
“你们怎么看?”查理四世问道。这间屋子里除了他,就只有三个儿子。
“这件事不仅是对巴黎全体贵族的羞辱,更令我们法兰克皇室颜面尽失,如果不加以严惩,今后将无人再敬畏我们。”三皇子莱德毫不犹豫地说。他在巴黎贵族圈人脉最广,这件事发生之后,他承受的各界压力也是最大。
查理四世又问大皇子鲁曼因。“你是巴黎的治安总长,又有军队经历,老三说要严惩,具体实施还要落在你头上,你有什么意见?”
鲁曼因不明白查理四世是赞同老三的意见,还是故意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于是小心应对道:“这件事看似简单,其实十分棘手,处处陷阱,步步危机。”
“继续。”查理四世面部表情地说。
鲁曼因继续说道:“解决办法无非有三种。一是现在派兵冲进去,把人救出来,但会彻底触怒教会;二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随他去闹。他不可能把人无限期关下去,总要放出来的,但这样无法向贵族们交待,也有损我们皇室威望;三是对他软硬兼施,让他提前把人放出来。”
“老二,这三种方法,你觉得哪个好?”查理四世又问二皇子卢贝特。
“父皇,我认为第三种方法最为妥当,对教会和贵族都有交待。”卢贝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然而这第三种方法,也恰恰最危险。”
“危险何在?”查理四世又问。
“第一种方法,冲进去抢人,是借组贵族的力量来对抗教会,第二种方法,坐等他们放人,是利用教会的力量来对抗贵族。这两种方法看似凶险,其实对负责实施的人影响不大。而第三种方法,两边讨好,看上去是最稳妥的方法,却无人敢接手这个摊子,因为一旦那样做了,就是以个人之躯,家族之力,同时承受来自教会和贵族的压力,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所以第三个方法于公最好,于私最坏,虽是最好的方法,却没有愿意执行之人。”卢贝特说道。
查理四世又问鲁曼因:“老大,你这三种方法,肯定是有可行性才会提出来。我觉得第三种不错,你认为有谁能胜任这调停者的角色?”
“也有人,也无人。”鲁曼因说道。
“此话怎讲?”查理四世又问。
“艾伦是奥古斯丁的学生,又自称是教皇特使,人小鬼大,桀骜不驯,能让他乖乖听话的人屈指可数。我认为有资格充当调停者的,父皇您是一个,卢梭大贤是一个,至于其他的人,要不不在巴黎,要不对这种事不感兴趣,要不就是怕担风险,都不是合适的人选。”鲁曼因说道。
“还有两个人也合适。”卢贝特这时插话道。
“你说说看。”查理四世对他说道。
“奥古斯丁和教皇,他们也是非常合适的调停人选,只要他们出面,这件事就迎刃而解。”卢贝特说。
“可是他们并不在巴黎。”莱德忍不住说道。
“他们现在不在巴黎,并不代表不能来。也许他们就是在等这样一个机会,好有充分的理由来巴黎一趟,介入一些事务。”卢贝特说完之后,四人俱是一阵沉默。玛格丽特的成年礼,教皇英诺森三世曾表示要亲自为她洗礼,后在法兰克帝国的授意下,法兰克大教区绝大多数主教联名劝阻,才使教皇打消了这个念头,改由巴黎圣母院的红衣大主教弗雷里主持洗礼。但这样做不是没有代价,明眼人都知道,弗雷里彻底开罪了教皇和教廷总部,他的主教之路已经走到头了,用不了多久,他就得退休或者迁到一个闲职。
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把野心勃勃的教皇拦在法兰克帝国疆域之外,如果因为昨晚发生于年轻人之间的意外小冲突,就使教皇有冠名堂皇的理由来巡视巴黎教区,就太得不偿失了。当然,来的人未必就是教皇,艾伦的老师奥古斯丁也有可能前来,与教皇相比,他的作风相对温和,没那么咄咄逼人,可他代表的同样也是教廷总部,如果换做其他时候,自然有很多人欢迎他的到来,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