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刚才突然晕倒,无论是否在演戏,肯定要表现出身体不适的样子,所以返回了休息室。至于索菲亚和盘牙,在围攻暗烬大师时表现惊艳,早就被一群倾心结交的人给团团围住,脱不开身。而梅林强行施展高级变形术,身体十分虚弱,又觉得和艾伦待在一起不会有安生,便没有回休息室,而是找了个帐篷一个人睡觉去了。
第一个过来看望艾伦的是曼妮夫人,因为她的休息室就在隔壁。
“你好些了么?”曼妮夫人关切地问道。
对于骗取别人的关心,艾伦怪不好意思的。他微红着脸说:“其实我是装的,刚才那局面太尴尬了,就想了这一招。”
“你倒是实诚。”曼妮夫人笑道,“你体内的精神波动一直就没变,怎么可能被天使降临呢。”
“我就知道瞒不了你们这些大人物。”艾伦腼腆地说。
“越是大人物越老奸巨猾,才不会趟你这潭浑水,你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曼妮夫人指出了艾伦的小心思。
“夫人,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艾伦犹豫着问。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们佣兵工会出手那么寒酸是吧?”曼妮夫人直接说道。
“您的礼物挺好的,只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艾伦觉得这样形容比较合适。
曼妮夫人叹了口气说:“唉,佣兵工会家大业大,看起来收入丰厚,花钱却更如流水,平时还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好的年景甚至略有盈余,可一旦碰上这次这种天灾人祸,就得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举债,哪里还能置办出什么值钱的礼物。”
“什么天灾人祸?”艾伦好奇地问。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过不了多久整个大陆都会知道。”曼妮夫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三个月前,我们得到可靠的消息,六百年前失踪的海人宝藏重现在了一个荒废的古国遗迹中。对了,海人宝藏,你有没有听说过?”
曼妮夫人见艾伦面露异色,还以为他不知道海人宝藏,然而艾伦心中想的却是,按照狮心公爵的说法,海人宝藏当初被狮心大公获得,埋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藏宝图由狮心家族世代包管,外人怎么会知道海人宝藏的下落。这件事一定大有蹊跷,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布下空局,另有不可告人的图谋。
见曼妮夫人问自己,艾伦连忙说:“我听说过,只是没想到都过去六百年了,还能重现世间。”
既然艾伦知道海人宝藏的传说,曼妮夫人也省得再费口舌介绍。她继续说:“得到这个消息后,全大陆的佣兵都蜂拥而至,有些是实力雄厚的大型佣兵团自己组织,有些是受雇于不便出面的其他大主顾。然而古国遗迹之中却杀机四伏,异变重生,前往探险的大批佣兵死伤惨重,很多支队伍都是全军覆没,而为他们提供人身意外保险的佣兵工会,于是就面临史无前例的巨额赔偿。不瞒你说,我们佣兵工会把家底都赔光了,也才勉强支付完先期的赔偿金,至于后续的赔偿金,保守估计是这个数字的三倍。”
“难道你们就不评估风险吗?这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艾伦问道。
“能评估出来的危险就不是危险,在佣兵这行混久了就会发现,很多看似危险的任务其实波澜不惊,许多看似轻松的活儿最后却折损严重,佣兵本来就是冒险者,一个用生命去寻找刺激,追求财富的职业,我们只能善意地提醒,但真要拦着他们,他们会认为你是在阻挡人家的财路。而且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资格佣兵,也往往是九死一生,时常有看走眼的时候,既然无法掌控生死,于是大家就普遍抱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态度。对于此次探险,佣兵工会高层之中确实有人提出了疑虑,认为有诸多不合理之处,可还有许多人给予了热情的肯定,认为这是上天对佣兵们的一次丰厚回馈。所以对于此次危机,佣兵工会不仅没有及时有效地制止,反而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也正因如此,在出事之后,佣兵工会在赔偿问题上显得十分被动。为了平息广大佣兵们的怒火,我们的赔偿金往往是按照最高额度发放的,恐怕用不了多久,佣兵工会就要破产了。”曼妮夫人愁眉不展地说道。
艾伦认真听完之后,对她说道:“要我说,恰恰是你们提供的意外保险,使佣兵们没有了后顾之忧,更容易进行孤注一掷的冒险,一旦成功了一辈子就衣食无忧,就算倒霉死了家人也可以领到赔偿金。就算没有这次重大失利,随着佣兵界冒险倾向的不断滋长,当整个行业的收益抵不上冒险带来的损失时,你们佣兵工会破产就是早晚的事,佣兵行业也会进入一个萎靡不振期。”
“我们现在确实是骑虎难下,曾经有人提出过取消人身意外保险制度,让佣兵行业回归当初的自然状态,可是阻力太大。无论是佣兵个人还是佣兵团,都希望佣兵工会能为他们提供一定的保障,而佣兵工会的诸多高层,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增强对佣兵界的控制力和影响力。以前不提供人身意外保险的时候,佣兵工会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松散组织,在里面任职的基本都是一些过气的、伤残的老佣兵。而现在,佣兵工会却是大陆上响当当的大型组织,对几乎所有的重大事务都有一定的话语权。佣兵工会中最重要的机构——佣兵事务委员会的二十三个议事委员席位,每一次出现空缺都会引起各大佣兵团的激烈争夺。而会长要想坐稳那个位置,也必须极力争取这二十三个议事委员的支持。这等权力与威势,又有几个人能看得开,放得下?”曼妮夫人说道。
艾伦感叹道:“这种保姆型的组织,建立需要所有人的同意,废除也需要所有人的同意,所以有一句名言,当统治者统治不下去,被统治者被统治不下去的时候,革命才会发生。现在佣兵工会虽然遇到很大的困难,而且似乎还有更大的困难等在后面,但大家都觉得能维持一天算一天。除非出现一位强力人物,或者突然发生大灾变,才会加快这一过程。不过毁灭之中孕育着新生,现在的体制走向尽头也未必就是坏事。”
曼妮夫人笑道:“你还真是个小大人,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不过我是个女人,对这些不感兴趣,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佣兵工会待得好就继续待下去,待得不好就离开,权力与责任是男人的事,我只是好奇而已。这些年走也走够了,看也看够了,过一段平静安稳的日子也未必是件坏事。”说到后来,她自己禁不住有些惆怅。
“所以他们就利用您的随遇而安,派您来参加这次活动?”艾伦问道。
“说是利用,倒也不错,不过我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女人天生就容易获得人们的同情。如果是个三大五粗的汉子,你会站出来解围吗?”曼妮夫人问。
“那也要看顺眼不顺眼,不过是个男人的话,其他人恐怕不会买账。”艾伦说。
“不过你一开始站出来说我讲的不对的时候,我真的给吓坏了,以为你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小骂大帮忙,才显得立场客观公正。一味的说好话,反而不会有什么说服力。”
“你还真是个小滑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曼妮夫人才又面露难色地说:“我先前并不知道你的老师是奥古斯丁先生,还放出大话,说要去拜访他,你看这件事……”
她现在一怕奥古斯丁拒绝她,毕竟她也是成名的人物,有伤面子,二怕奥古斯丁答应她,为了弥补冒昧拜访而失掉的礼数,见面礼就不能过于寒碜。作为一名晚辈,最忌讳的就是在没有得到允诺之前,公开声称要拜访某位前辈,会被认为是在要挟对方,给对方出难题。
艾伦不以为意地说:“其实没这个必要。我都不知道去哪里能找见他,何况你们。既然人找不到,拜访也无从谈起。”
“可是……”曼妮夫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而且,”艾伦又说道,“老师很不喜欢我四处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你们通过我去见他,他还以为我收了你们什么好处。”
曼妮夫人觉得是这个道理,只好作罢。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艾伦急忙躺到床上装病,曼妮夫人会意,便替他把门打开,只见外面站着的是龙山家族的安妮?龙山。见她找艾伦似乎有事,曼妮夫人便借故告辞。
安妮?龙山进屋坐定后,好几次想开口说话,但喉咙却像是被堵住,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干脆保持沉默。艾伦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便主动说道:“你是不是见我刚才昏迷,记不起发生过的事情,便担心连对你说过的话也不认账?”
安妮?龙山被艾伦直接说破心事,先是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道:“我知道不应该胡思乱想,可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毕竟这是我们家族最后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