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和梅林进行这番对话时,旁边的索菲亚和辉月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因为她们觉得自己提不出好的建议,现在情况危急,贸然插嘴反而会打扰他俩思考对策。见艾伦和梅林由最初的商量变成了争执,辉月突然说道,“我们可不可以换一个思路。艾伦的底线是保证学生的安全才可以主动攻击,而梅林说她无法保证,那么可不可以不依赖梅林一个人,通过其他办法来保证学生的安全呢?如果我们找到了保证学生安全的方法,然后就按照梅林的建议,主动进攻,如何?”
索菲亚皱眉道,“这里除了受伤的流云,只有我们四个人,如果不依赖梅林,就必须由我们三人中的一个或多个来保证学生的安全,可是既然梅林都办不到,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梅林轻轻地摇了摇头,辉月也知道这个提议实在不靠谱,垂头丧气地不再说话。正在沉思的艾伦却突然跳了起来,抓住辉月的胳膊,把辉月吓了一跳。
“辉月,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平时你的话最少,但关键时刻还是你的脑子最管用。”艾伦一脸欣喜地对她说道。
辉月不知所措,茫然地说道,“我没想出什么办法啊。”
索菲亚也说道,“艾伦,你不会是精神太紧张,出现幻觉了吧,辉月根本就没有提出什么办法。”
艾伦没有理她们,直接对梅林说道,“就按你说的办,趁鲨族人还没有撤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给他们留下一个此生难忘的教训,如果只是杀一些海兽鲨鱼,我还觉得不过瘾呢。”
“过瘾?”辉月奇怪地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对杀戮这么感兴趣了?”
“哦,说错了,”艾伦急忙改口道,“是不解气,他们这么对我们,太气人了,所以要好好教训他们一下,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辉月没有再做声,梅林却不以为然地说道,“过瘾就过瘾,有什么好遮掩的,我可从没当你是善男信女,不过现在不争这个,还是说说你的方案吧,能让你这么激动,要不是天才的构思,要不就是疯子的呓语。”
艾伦招了招手,梅林、索菲亚和辉月把头凑了过来,艾伦一阵低声细语,三人都露出非常震惊的表情,还和艾伦小声地争论着,但最后都相继重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套方案。艾伦直起腰,看见一边坐在地上的流云,正要开口,流云抢先说道,“你不用和我说,我帮不上什么忙,也承受不了太多的秘密,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如果这次死在这里,我也认命,若是侥幸逃过一劫,我就回到幻鱼族做一个本分的普通人,外面的风云激荡和我再无半点关系。”
艾伦点了点头,不再与他说话,而是返回了二层船舱自己的房间,掏出了那枚贴在胸口的独眼骷髅戒指。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一直有意无意地遗忘这枚戒指的存在,而他也几乎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如果不是辉月的一番话,他都不会想起在他身上,有着一个被雅克称为老伙计的亡灵巫师莫雷的全部珍藏。亡灵巫师是诅咒与死亡的代名词,艾伦可不相信戒指里有什么延年益寿、治病救人的好玩意儿。虽然不清楚这些物品的具体用途,但是艾伦相信,莫雷作为可能是大陆上最顶级的亡灵巫师,他戒指里的每一个东西都必然是无比的邪恶和歹毒。
戒指里有很多发黄发霉的书卷,一些已经破损不堪,甚至只剩零星的散页,还有堆积如小山的各类材料,艾伦一种也叫不上名字。最引人注目,占据了戒指内大部分空间的,是一架架完整的骨骼,有大型四足走兽,有双翼双足飞禽,还有些根本没有脚,只有长长的尾鳍和短短的侧鳍,应是海洋鱼类。还有些明显是两条腿的直立动物,有的身形酷似人类,有的则和传说中的兽人、矮人、地精、精灵更加接近。
“骨头是亡灵巫师的情人”,这句在亡灵界广为流传的至理名言,在莫雷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衡量一名亡灵巫师的身家财产,不是看他有多少珍稀的魔法材料,也不是看他有多少失传的上古卷轴,更不是看他能炼制多么歹毒的亡灵药剂,而是看他有多少的——骨头。在一名亡灵巫师的眼中,肉体会腐烂,血液会干枯,灵魂会消散,唯有骨头是永恒的存在,毫不吝惜地向亡灵巫师展示着它所蕴含的全部造物奥义。一位亡灵巫师抚摸着一块稀有物种的骨头,脸上陶醉的神情就好似抚摸着情人嫩白光洁的肌肤。
甚至可以说,亡灵魔法的大部分基本原理,都是建立在对各个年代不同种族骨骼的研究之上,没有骨头,亡灵魔法的体系大厦将会轰然倒塌。亡灵界最权威的论著之一《亡灵魔法原理》,是一位苦心研究骨头无数年的老巫师所著,原名就叫《骨头研究》,后人只不过在他的基础上增加完善了若干篇章而已。。在他之前,亡灵魔法理论十分混乱,很多原理甚至互相冲突,修行者十分困惑。他从对骨头的研究中找出大量令人信服的第一手证据,对当时的亡灵魔法理论去伪存真,建立了一个相对统一的亡灵魔法体系。而他也开创了亡灵魔法的实证时代,不仅对亡灵魔法领域,甚至对其他魔法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以至于很多敌视亡灵魔法的魔法师都不得不承认,亡灵巫师是态度最严谨、最具钻研精神的一个法师群体。
不过这些一旦流失到外面,势必引起亡灵巫师们疯抢,光明神教要不惜一切销毁的骨架,在艾伦眼中却没有半点价值。他感兴趣的,是堆放在角落的那些东倒西歪的小瓶子,不出意外,里面盛放的是莫雷炼制的各种亡灵药剂,而且瓶瓶歹毒无比,令人色变。刚才他和梅林她们说出的计划,其中一部分就是将这些药剂丢入海中,大批毒杀里面的鲨鱼。此手段虽然过于激烈,但情况万分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迂腐循旧的人。
他并不钟情于亡灵魔法,但也谈不上什么憎恶,非要揭发或者销毁与之相关的人或物,莫雷是他离开小石村后遇见的第一位魔法师,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对魔法师这个群体的观感。正因如此,这枚戒指一直静静地呆在他的身边,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助力,也没引来任何是非,甚至被他给遗忘。就在刚才在辉月的启发下,他脑海中突然闪过莫雷用堕龙药剂将盘牙毒倒的场景,连号称对毒药免疫的巨龙一族中的皇族黄金龙,在莫雷的歹毒药剂下都没有招架之力,就算戒指中的这些药剂比不上那瓶精心炼制的堕龙药剂,但用来对付这些鲨鱼肯定是绰绰有余。
外面传来梅林的敲门声,艾伦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进来”,继续低头查看这些小瓶子。
梅林进来后,直接问道,“你让我过一下就到你的房间来,是什么事?你的毒药准备好了么?”
艾伦皱着眉头,指着桌子上的小瓶子说道,“我不知道哪些管用,要不你来看看。”
梅林好笑地说道,“你自己的东西,你竟然不清楚?你刚才自信满满,说你的毒药可以把他们全部毒翻,等会儿要是没效果,我看你怎么收场。”
说完,她拿起一个瓶子,拔出瓶塞,在瓶口闻了一下,顿时脸色大变。她又拿起另外一个瓶子,打开闻了闻,脸色更加难看,连续闻了四个瓶子后,她脸上布满震惊和不可思议,盯着艾伦,神色严肃地问道,“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艾伦被她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于是说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瘆得慌,你就说它们管用不管用。”
“管不管用?”梅林冷笑道,“仅这四个瓶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入海中,这片海域中的生物活下来的不足十分之一,你说管不管用?”
艾伦也被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不会骗我吧,这么点东西而已,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毒性。”
“所以我要问你它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梅林说道,“据我说知,海族造诣最高的炼金大师也炼制不出这种品级的药剂,大陆的炼金水平虽然比海族高一大截,但如果我估计不错,这些药剂的炼制者在大陆上也是最顶尖的水平。而且,这不是普通的炼金药剂,而是见不得光的亡灵药剂,你胆敢使用它们,不怕被海族和人族联手追杀么?到时候上天入地,都没有你容身之所。”
艾伦大脑快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非常肯定地对梅林说,“这些东西来路很正,就算别人知道我使用了,我也不怕,你只管使用就行了,一切责任我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