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下午阴蒙蒙的,乌云紧紧压在头顶,有些喘不过气来。
E中放学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一个乖巧的男孩不紧不慢的走在人行道边缘处,他胆怯的看了看身后,加快了脚步。
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想起来就觉得身后一直有人跟着,他不禁额头冒出冷汗,一路开始小跑起来。
沈南夜是一名高一的学生党,每天上完晚自习,从学校到回家的路有两条街,可是这街道却十分不太平。很多学生都是结伴走这一条路的,但是沈南夜却不能,因为他没有朋友。
不爱说话,沉默的性格使得班里的同学渐渐遗忘了他,每当看到他们之间有说有笑的时候,他的心里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孤寂感,但是他把什么话都埋在心里,表达不出来。
快到家了,再过前面的一个十字路口,家就不远了。
路过一个胡同的时候,脚下不知被什么给绊了一下,他没有任何防备的磕在地上,膝盖被石子撞击疼的发麻,手也划破了皮,开始渗出血来,沈南夜不敢抬头看,因为他知道那帮人又来了。
于是他打算继续赖在地上装死。
“怎么又是你啊?”头顶传来一个顽劣的声音,空气中瞬间夹杂了烟酒的味道,红红的烟头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偏偏扔在了他的手上。
“啊——”他捂着手,吃痛的坐在地上。
“不装死了?”
这是他第三次遇见这个用烟头烫他的人。那是个十分顽劣的不良青年,已经辍学很久了,每次E中的学生们放学,他都会找几个帮手去截住那些放学晚走的学生,逼迫他们给钱,不给钱就打他们一顿,打到说不出话为止,之后翻他们的书包衣服口袋。
算起来,沈南夜已经被打两次了。
“我……真的没有钱……”这次他还是跟以往一样,因为他真的没有钱,浑身上下能凑出来的,最多只有十块钱了。
“你说什么?!”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抵在他脖子上,强迫他抬起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上次不是警告过你么,下次在拿不出钱,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这句话让沈南夜更加胆怯,胡同上的路灯昏暗,却把他的脸衬得虚弱苍白“求求你了,放过我吧,下次我一定拿钱给你。”
“下一次?你觉得还会有下一次么?”
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几个人在他的身上一顿乱揍,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脸上身上,肚子传来一阵阵剧痛,头发被人扯着撞向一根石柱,腿不知道被踩压了多少次,沈南夜感觉自己浑身都麻木了。
“老大,有人过来了!”
他只觉得那一脚把他踢出去好远。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拳脚打斗,只有剧烈的疼痛。
面前变得模糊了,他一咬牙,扶着石柱勉强的站了起来,看着那几个人落荒而逃。他四下望了望,四处安静的可怕,哪来的什么人过来呢?连鬼影都没有啊?
那几个人好像看出了什么端倪“老三,哪有人啊?”
“可是我的确看到一个男人从那边走过去啊?”
沈南夜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藏起来,一瘸一拐的朝大马路走去。
“快追,别让他跑了!”
他们始终不打算放过沈南夜这个可怜的人,他一瘸一拐的速度哪有他们跑得快?
眼看着就要过马路了,后面的人快要追上自己了,他急的浑身是汗,头上的伤口疼的他快要晕过去了,后面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就在这时,他受伤的腿变得灵活起来,脚底下就跟踩了风似的,变得飞快。
连他自己都在惊讶到底发生了什么,转眼间,他就已经过了马路。
“老大,他怎么可能跑这么快?”
“咱们还追吗?”
“要不是你看错了人,早就有他好受的!”
沈南夜软在马路对面,经过刚刚的体力消耗,他的四肢早就已经没有力气,他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几个不良青年朝他一步步走来,夜里的这条马路上没有一辆车,简直是奇怪。
怎么办?谁能来救救我?他们要过来了,救命啊……似乎没有一个人能听到他的话。
那四人已过了大半的马路,手里也多了一块砖头,他们走进沈南夜的时候,那砖头已经蓄势待发的朝他袭来。
“继续跑啊?”手掌按住他的头。
“放开我!”他吃力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着,就这么被他们逼进了死胡同里。
“你们真的想打死我么?我死了你们也会坐牢的!”
“呵呵,我就是想让你去死阿……”
“你们……”他难受的喘不过气来,渐渐没了意识,漆黑的夜里,鲜血流动的声音十分清楚。
“老大……他身后是什么东西……”
那个胖子眼尖,声音居然有一些颤抖,似乎被吓到了似的。
“鬼啊——!”
他们几个人被吓得脸色铁青,连路都不会走了。过马路的时候传来几声惨叫,一辆运输的大货车把他们碾在了底下。
后背传来撕裂的般的疼痛,有什么东西好像要从里面跃跃而出。
“救命……”他疼得快要死了,身体好像少了一部分一样,他能感受到另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沈南夜,我是你的弟弟啊……”
弟弟?他从来都没听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弟弟。
“哥哥你忘了吗?你八岁的时候知道妈妈怀了我,哭着要她打掉我,但是妈妈不同意,于是你在下楼梯的时候故意把妈妈绊倒,妈妈流了很多血,医生说孩子保不住了,我就是那个还没出世的弟弟啊……”
“是哥哥……那时候不懂事……哥哥错了……”
他血肉模糊的脸贴着他的脸,黑色的头发血哒哒的滴血,出神的笑着笑着,一口咬断了他的脖颈,吃了他的皮肉,喝了他的血,连骨头都不剩…………
“啊啊啊——”失声尖叫着从噩梦里醒过来,这个梦对沈南夜来说,长的不能再长,痛苦解脱了挣扎。
他看了一看闹钟,已经午夜一点多了,脸上还挂着刚刚噩梦留下的泪水,浑身都被汗水弄湿了。他打开灯,准备去卫生间洗个澡,在卫生间的门口的一面大镜子上,那个梦里梦见的弟弟,现在依旧长在他的背后,看着镜子里的他。
但是谁也看不见摸不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