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你要改名叫渐离,总得先问问这个名字的原主人答应不答应吧!”荆轲眼含戏谑之色,从竹林里走了出来。
“高兄弟,你真的确定你以后用这个名字吗?”杨锋觉得今天所遇之事实在有些诡异。假如自己没来战国,高青青也许永远都叫高青青,那么史书上记载的高渐离又会是谁呢?
“我已经决定了!别说是一个名字,我高三爷想要谁的命,也照样拿走。”高青青说出此话的时候,竟然和先前的泼皮形象判若两人,凶厉之色溢于言表。看来,这个年轻人平常跟着荆轲他们过惯了横行霸道的生活。
“嘿嘿,我也就是对高渐离这名字隐约有点印象,可能世上根本没这个人的。你要用尽管用去吧!”杨锋懒得再纠缠此事,毕竟历史已经注定了,自己又何苦螳臂当车?
“你们别磨磨蹭蹭了,杨小弟远来是客,而且也算我们性情中人,今天我要亲自动手,熬一锅正宗的蓟市狗肉。”身材精悍的狗屠夫甩着两只强壮的胳膊,直奔竹棚而去。
杨锋很纳闷,狗不是都拴在竹林中吗?他跑到竹棚里去做什么?难不成准备用现成的狗肉招待我?这诚意可就大打折扣了!
老狗头径直走到炉灶旁边,一手拿刀,一手小心地在地上摸索着提起一块石板,底下现出一个地窖来。他的举动让高青青很不可思议,众伙计则个个露出羡慕的神色,只有荆轲依然满脸淡定。杨锋不解地扫视了大家一眼,难道有好戏看吗?
老狗头把石板往外面一丢,提刀守在地窖口凝神戒备着。那里面到底关着什么?竟然让狗屠夫这个人形怪兽如此谨慎。
“杨兄,听过九犬一獒的传说没有?那地窖里关的就是一只烈獒。这个老狗头今天转性了吗,竟舍得把宝贝拉出来招待你?当初盖聂那个老东西游历至此,也不过受到此等待遇。可我怎么看也看不出你哪儿能比得了人家。”高青青既诧异又带点轻视地说道。
据传,牧区把一窝九只小狗关在地窖里,限制它们的食物,让其兄弟自相残杀,最后留下的那只犬就是斗獒,凶猛异常,能搏虎狼。可屠户喂养的狗是杀来吃的,按理应该好吃好喝伺候着才能长得肥壮啊!这关在黑窖里面不见天日,没吃没喝,还得时时拼死厮杀,吞食同类的血肉以维持生命。别说长得肥壮,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也许是看到杨锋疑惑的目光,高青青接着道:“只有天天面临生死争斗的压力,狗身上长的肉才会更筋道,不留一丝肥腻。而且散发出的膻味十足,和真正的野兽一般。”
杨锋觉得自己越听越糊涂了,刺鼻的膻味难道也有用吗?于是索性不再理会高青青的唠叨,抬眼望向了竹棚内。
老狗头依然全身贯注地盯着地窖。此时距掀掉盖板已经过去了半炷香的工夫,可那条传说中的獒还没有现身。要知道,经年累月被关在阴暗处,一朝见到光明,别说是狗,就算一个人也会忍不住在第一时间欣喜若狂地冲出来。这条狗莫非成精了,料到外面有致命一击在等着它?
“二爷,你说它会不会是已经死在里面了?”一个年轻的伙计有些犹豫地对狗屠说道。
“放屁,这东西我清楚的很,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就蹲在下面盯着我。小子,去把平时打架最凶的刀疤给我牵过来。”老狗头不敢松懈。虽说再厉害数倍的狗也不能威胁到他的安全,但万一不小心让它逃了,可没有谁能追得上。辛辛苦苦养了数年暂且不说,今天这面子可就丢大了。
不一会,伙计用铁链拉着一只正在不停咆哮的雄狗走了过来。那条狗足有半人高,四肢强壮,全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竟然找不到一块巴掌大的完整皮毛。它的左耳被彻底咬掉不见了,右耳也只剩下一点点肉突,额头直下到鼻尖是一条巨大的刀疤,更增添了几分狰狞。好一条猛犬,倘若不是伙计手里抓着一根铁棒,它根本不会让人近身。
“把它丢下去。”老狗头吩咐道。
“刀疤”来到地窖旁边,突然失了凶性,四肢不住地颤抖,一个劲往后退。狗屠夫毫不怜悯,飞起一脚把它踹了下去。
地窖里面顿时传出一声短促的惨号,然后很快恢复了寂静。众人面面相觑,看来刀疤已经完了。
窸窸窣窣中,终于有声音慢慢响起来,啃噬声,咀嚼声,吞咽声,汩汩的饮血声,每个人都能猜到地窖里面正在上演的惨酷一幕。虽说他们都是见惯了杀戮的汉子,此刻竟也不由得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吞食同类的尸体更恐怖的?
“小子们,都拿刀过来给我围严实了,这东西可狡猾的紧,先丢个火把下去!”老狗头大声唤道。
此话刚一出口,地窖里猛地窜出一条兽影,直扑老狗头的面门,众人都不禁惊呼起来,这还是犬吗?它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狗屠反应丝毫不慢,闪电般地后撤一步,手中短刀瞬间劈出一片虚影。没料到那兽在半空中硬生生地一折腰,掉转方向往竹棚外逃去,原来它刚刚凶猛的扑击竟然只是虚张声势。饶是如此,獒犬的后背还是被老狗头凌厉的一刀割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荆轲跨步前行,堵住了通往林子的小道。众伙计也各自摸出兵器逼上来。那兽被大家成三角之势围在中间,杨锋终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外形和普通狗没什么区别,个头并不算大,浑身雪白,泛着银色的毛发根根如钢针一般挺立,每根脚趾上竟然都有一寸长弯如金钩的趾爪。可能是不太适应外面的光线,它两只眼睛都眯缝着,隐约可见里面血红色的瞳孔。太漂亮了,如果不是拖着条伤痕累累的尾巴,简直可算得上完美至极。这就是传说的九犬一獒吗?
“好家伙!去年才刚褪去头颈的皮毛,今年就到尾巴了!再容你数月,说不定还真能大圆满啊!”狗屠知道獒犬已经无路可逃,倒是不再着急,开始为杨锋解释起来:“我们选的这种狗最好是纯黑无杂色,刚关进去的数月,它身上一定会在搏斗中留下不尽的伤疤。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也不清楚是由于什么神奇的原因,黑毛会渐渐换成白毛。再经过一些日子,身上的伤疤也慢慢褪去,如果这家伙的尾巴蜕变完成,那就算是真正的狗中得道了。它和藏区的天生獒犬完全不同,这种培养出来的獒更加凶残嗜血,狡猾好斗。”
黑毛变白有什么神奇的,不过就是长久不见阳光而引发的白化现象罢了。20世纪中期西北地区出现的白毛女杨喜儿就是最著名的例子。西方传说中吸血鬼的原型卟啉症患者也算是这方面的典型。只是没想到这条狗竟然能够把全身的伤疤都完美地褪去,简直不可思议。
獒犬似乎也知道处境的危险,紧紧夹起尾巴,蜷缩着身子,嘴巴咧开龇出一口白森森的利齿,头冲着荆轲和老狗头两个方向游移不定,至于另外四五个伙计根本就引不起它的注意。
“狗爷,这家伙也算难得一见,你若是为了招待我而宰杀它,那在下就斗胆求个情,放它条生路如何?”杨锋走上前抱拳劝道。如果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这条神异的獒犬宰杀剥皮,那就算狗肉的味道再好自己也是咽不下去的。
高青青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望着杨锋,此种美味可遇不可求,错过了这回,或许一辈子都再没机会了。
老狗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挥手示意伙计们让开道路。獒犬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待确定没有危险后就趴在地上一寸一寸挪动身子,腰背弓起,绷紧如簧。没有人怀疑只要一出现异动它就会暴起发难。
杨锋往前又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把手朝着獒犬伸出。狗屠瞬间变了脸色,大叫一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