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镇,祁家宅院内宅。
这是一个幽静的庭院,庭院中的树木枝干大多已经光秃,仅有墙角两株梅花依然盛开,为这不大的庭院增添了一抹生气。
跨过庭院是一处紧闭的房门,房门外有两人站立,其中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人,双手互拢在袖子里,眉头紧皱,头微微倾斜,像是在倾听房内的动静。另一人是个十八、九岁的丫环,神色严肃,银牙紧咬,一手紧捏着手绢,一手拉着衣角。
房内床榻上躺着一个少年,少年面目青紫,鼻息微弱。床榻边上围绕着三人,三人中有一老者侧坐于床上,老者双目微闭,一手搭在少年手腕,手指微动,感受少年脉搏;一手抚须捋动。老者身旁一对中年夫妇神情紧张,目光在少年和老者身上不时徘徊。
屋内一片安静,只有油灯不时发出“哔、啵”燃烧之声,火苗因为油脂炸裂而晃动,伴随三人影映在墙上的身影不停晃动。
半响,老者发出一声叹息,“脉搏微弱,似断还续,肌肤触之冰冷,时有颤抖,乃体内阴寒之气大盛之征兆,生命特征减弱,怕是快坚持不住了。”
中年妇人听到大夫所说,一阵头晕目眩,几欲昏厥,中年男人忙不跌的赶紧扶住妇人。
“汪大夫,您能否想想办法,但有所需,祁某定当竭力满足。”
“汪大夫,求求您救救远儿吧,您是这镇上最好的大夫,行行好,救救他吧,我给您磕头了”,妇人也焦急道,说罢就要跪下。
老者赶紧扶起妇人,说道“祁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祁大侠、祁夫人二位伉俪,说实话令郎先天体弱,阴寒入侵,这些年已经晕倒过很多次了,这次只怕……。”
“汪大夫,犬子的病烦劳您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无论多少钱,无论需要什么药材,只要能救回我儿的命,您的大恩大德我们铭记于心。”中年男人急切道。
老者沉吟犹豫许久,一阵叹息:“罢了罢了,我就赌上我一世名声,十足有效的办法我没有,但行险的办法倒是有一个,从我学至我师处,行医四十余载,此法还从未用过,倘若无效,那只能给令郎准备后事了。”
妇人闻听此言,一阵悲痛“远儿啊,您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都怪为娘,要不是当年……”
“绮罗,不要再说了,死生由命,远儿能不能活下就全靠他的造化了”,中年男人打断道。
妇人止住不语,奈何悲从中来,止不住呜咽。
中年男人看着妻子,一阵心酸,眼中也似有泪花闪烁,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容一肃,对着老者点了点头道:“汪大夫,有劳了”。
老者点头回应,面色一正,挽起双手袖袍,起开被盖,双手不停在少年全身游走拿捏,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老者方才停下,将被盖盖在少年身上,此时老者眉梢隐现汗渍,显然刚才一番动作对于年逾五十的老者来说很是吃力。
“此法过于霸道,乃是运用银针刺激头部穴位,激发生命潜力,只是头部乃人之根本,用针需轻重得当,稍有不慎,后果难测,刚才我也只是活络令郎筋骨,期望施针时令郎反应更加灵敏,能让我有所判断”老者解释道,“接下来我要施针了,祁大侠,将令郎扶起坐立吧”。
中年男人上前扶起少年。
老者从随身行囊中取出银针缠布,取出一根银针在火上炙烤两息,定了定神,将银针缓慢扎入百汇穴,在扎入时老者的手没有一丝颤抖,过了三息,银针已扎入一定深度,此时老者将手松开,深吸了一口气,取出第二只银针炙烤,随后将之扎入右耳后侧不知名穴位,然后在取出第三只银针炙烤后插入左耳后侧不知名穴位。
整个过程中年夫妇目不转睛的盯着老人,不时查看少年是否有异状发生。
“此针法名为三阳开泰,头顶百会穴一针为主,两耳后冥池穴为辅,通过刺激冥池而通百会,期望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老者看了中年夫妇一眼道,“注意了,我要刺激冥池穴了”
中年夫妇不由的紧张起来,注视着老者的行动,不敢眨一下眼。
只见老者双手各扶住少年耳后的一只银针,缓慢的将银针继续深入,并不时的观察少年的反应。少年在银针的刺激下,手指开始有了反应,眉头有些微蹙。
“动了,动了,远儿有反应了”妇人激动的说道。
老者微微摇头道“还不够”,言罢续缓慢而坚定的刺激。
少年的反应开始变得剧烈起来,脸上的表情愈加丰富,妇人仔细的看着少年的反应,大气也不敢出,短短的瞬间对妇人来说像是过了几天甚至几年那么长,不知不觉耳鬓眉梢出现了些许汗珠。
突然“啊”地一声刺耳的喊叫从少年的口中传出,少年暮然睁开双眼,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声,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老者迅速的松开双手,左手大拇指掐住少年的“人中穴”,右手快速在少年胸口拍击了数下。随着少年瘫软在中年男人怀中,老者松了一口气。
“远儿,远儿你终于醒了”,中年夫妇激动不已。
“祁大侠,祁夫人,幸不辱命,令郎已经清醒,待令郎休息一个时辰之后,给令郎喝些参汤和米粥,切记注意保暖,不要让他再次着凉,若是令郎再次晕倒,那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谢谢汪大夫,谢谢汪大夫,汪大夫真是妙手回春”中年夫妇不停致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接下来双方自是一番客气寒暄,却未曾有人注意少年的苏醒的时候眼中的那一丝茫然。
“我这是怎么了,这是在哪里?我不是被推下了油锅了吗?刚才的疼痛是沸油淋在我头上了吗?好疼好疼,这个自称我娘的人是谁?我这是在哪里”,少年不停在心中回想,“想不起来了,啊,头好疼”。
少年尝试着想将手抬起抚摸头,却在抬起的过程中,发现双手是这么的无力,心里一着急,又晕了过去,那声“远儿,远儿,别怕,娘在这里”仍在耳边不停缭绕。
“汪大夫,远儿又昏迷了,怎么办?怎么办?”妇人焦急的说道,中年男人面上也露出紧张的神色。
老者面色肃然,迅速上前,把了把脉,然后翻开少年的眼皮看了一看,舒了一口气道:“无妨,令郎只是力气耗尽,加上昏迷这段时间,粒米未进,身子有些虚弱睡着了,你们听他这粗重的呼吸声,当是睡着了无疑。”
中年夫妇仔细一听,确实如此,当即舒缓下来,真是关心则乱,否则凭中年男人的内力,十丈之内飞花落叶都逃不过其耳朵,断然不会如此失态。
当即,中年男人对房外吩咐了一声:“容管家,领汪大夫到中堂稍坐,把我最好的翠崖云雾给汪大夫泡一壶,翠儿去交代厨房熬点参汤和米粥,等少爷醒了喂给少爷。”说罢,不待门外回答,将少年从身上放下躺在床上,盖上被子。
“绮罗,你留在这里陪着远儿,我和汪大夫道中堂说话”中年男人对妇人道。
“靖哥,你们去吧”,妇人回道,“今天有劳汪大夫了”。
“祁夫人客气了”老者作揖道。
中年男人带着老者出了房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