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渐渐衰弱了下去,趴在耗子身上的张三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了。那浑身是血的衣袖沾满了血肉,变成了黑红色,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颊像是被重器碾压过般,更是阴森恐怖。在豪洪的眼中,这家伙就像一个刚从炼狱中爬出来饥饿难耐的恶魔。
那个恶魔在吸食人血的时候,流露出的是一种妖异的享受,让人不由得升起一股来自灵魂的寒意。
“接下来,就剩你了,嘿嘿。”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低沉而起,笑声让人发麻、心寒。
下一刻,张三以诡异的速度再次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一地满是鲜血的脚印和那具满目疮痍的尸体。
就在这时,豪洪看到了一双宛如恶鬼般的猩红双目,那双目的焦距至始至终都盯在自己身上,就像被阴魂不散的鬼魂附身一般。多年来战斗中不可分神的真理,被他打破了。那一刻,他失神了,等他警惕过来的时候,似乎什么都已经晚了,一道弥漫着浓郁血腥味的身影早已在其眼眸悄然而逝。
而这一刻,豪洪能清晰的听到自己颈脖上传来的脆响,甚至就连其视角都不知何时已经被转到了身后。
灰色的雾霾尘埃已渐渐散却,被破坏的大楼也露出残破不堪的败状,火焰渐渐熄灭了,裹着无尽的寒意卷袭而至。寂静无声的人行道上,一路黑红的鲜血触目惊心,就像是一头妖兽拖着猎物满载而归,留下一路恐怖的血痕。
一个佝偻着背的小女孩轻声哽咽着,乌黑的脸蛋划过两道清晰的泪痕。她一边哽咽着,一边摇着身旁躺在地上的人影,无力喊着:“醒醒,大叔,醒醒。”
在其四周,还横竖着四五具冷冰冰的尸体,这些尸体身上的血迹早已被冻结,呈一种妖异的紫红色,不过空气中仍然荡着一股让人欲呕的血腥味。
或许是摇累了,小女孩站了起来,她不敢四处张望,目光停留在那些尸体身上还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又惊慌移开了,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一个小男孩身上。
男孩的模样十分凄惨,浑身是血,尤其是男孩的脸上更是惨不忍睹,鼻梁凹陷,血肉模糊,其胸口更是凹陷一片。那个男孩已经昏迷了,不知死活。她惊恐着、犹豫着,却又不知不觉向着男孩走去,或许在她的念头里也希望那个男孩不要出事,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已经害怕了一个人,那种无助与恐慌她不想再体会。
安琪越走越近了,尽管此刻张三的模样看起来很怪异,可是她却不那么在意了。
“喂!醒醒。”
安琪咬着下唇,紧捏着发白的小手,碰了碰张三。可是昏过去的张三根本没有丝毫反应,那苍白的脸色几乎就跟周围的尸体一般,让人心寒。
不知过了多久,安琪只觉得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路边的旧灯柱有一盏没一盏的亮着,昏暗的微光朦胧了整个旧街巷。微风吹过,旧灯盏摇曳着,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闪过的阵阵虚影更是让人心慌。
“丫头”一道虚弱的声音在这寂静已久的街道上悄然响起。
一旁的安琪听到这道声音时,差点没激动的哭了出来,她已经害怕了那种被黑暗吞噬的感觉。她更不知道古大叔和那个家伙到底还会不会醒,如果不会醒,那她该怎么办?有那么一刻她想就这么离开,任谁一个小女孩独自待在一个横竖着几具尸体的街道上,都有种源自内心的恐惧与怯意,可是她却毅然留住了脚步。
“古叔,你终于醒了。”蹲在一旁角落里的安琪怯生生的站了起来,双眼通红的说着,可谓是喜极而泣。
古流云在身旁找了个躺着的地方勉强靠了过去,他用力的擦了擦嘴角已经干涸了的血渍,艰难的挪动着身躯,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安琪心情在看到古叔没什么大碍的时候,已经安定下来了,仿佛终于找到了那根定心骨般。她不在害怕,慢慢的走到古叔身旁说道:“将近三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么?”
说着,古叔脸色变了变,他看了眼四周围绕的尸体,目光最终落在张三身上,可在看到张三身上那恐怖的伤势时,脸色再次猛然一变。当下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势如何,硬是艰难的从地面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安琪看着古叔这般勉强的模样,不由得急道:“古大叔,您的伤势还不宜大幅度走动。您。。”
可是古叔现在又哪能听得下去,在他的世界里,三儿的地位甚至比他自己还要重,哪还顾得着伤势。
古叔和安琪一样,并没有因为张三的怪异模样而排斥他。尽管张三现在看上去并不像人类,可是古叔眼中的温柔依旧没有半分减少。
古叔稍微的检查了一下三儿的状况,发现伤的非常重,鼻梁凹陷不说,单单是胸口上的重伤,一般人就算现在送给最高名的医师治疗都束手无策。整个胸腔严重凹陷了下去,稍微触摸一下都能感受到那些断裂的骨头凸出来的触感。若不是三儿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在,古叔恐怕真以为他死了,当然这些伤势换做旁人也早就一命呜呼了。
“还有气息,丫头能抗得起不?”古叔微微松了口气,脸色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红润,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动作太剧烈而牵扯到了伤口的缘故,古叔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啊!”听到古叔这句莫名的话,安琪轻呼一声,连忙将视线从张三身上移了开来,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张三身上,似乎还没怎么明白古叔的意思。
古叔也没在意,现在的三儿的确给人一种阴森的邪异感,他只是对着安琪笑道:“吓到了吧!”
问言,安琪猛然一惊,把头摇得跟波浪一般,随后又低着头,似乎并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表情。
古叔也没在意,只是轻抬了下三儿的手臂,又苦笑的放了下去。
“我不能受力,这小子就交给你了,看你能不能把他扶起来。”古叔抬头看了下远处,眉头微皱道:“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时间已经不多了。”
听着古叔这么说,安琪也回过神来,她试了试力道之后,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真能把小三给撑了起来,只是一张小嘴紧抿着,一声不吭,颇有几分坚毅之色。
“行么?”古叔问道。
安琪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坚毅之色却没有丝毫改变。
古叔环顾了下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满目疮痍,暗红血色弥漫,惨不忍睹。古叔是个平凡人,可并不是说他没接触过那个层次的东西,有些事情说不来不如埋在心底的好,很多年来,他都是这么过的,所以他不在乎三儿究竟是什么?哪怕他真的是人类的死敌-妖兽,他古流云一样不在乎。
最终,古流云的目光落在了张母身上,那具已经没有丝毫生机的躯体,他却不能不管。
“哎!”古叔撇了眼昏迷过去的三儿,轻叹一声,其内心的复杂却没人知道。
他佝偻着背缓慢得走到一边还带着零星的火碳旁,用力的吹了几下,点点星光飘散,带着些许暖意传来,映红了那张古朴的脸旁。他拨了拨火苗,从一旁掉落的被单下撕来一块,把火势壮大了些许。
这些被单是从那辆三轮车里剩下的,那时候还盖在张母身上。至于地下那些剩余的火星,也是在那场爆炸后遗留下来的燃烧物。
“先把那小子放下,去找点木柴回来吧!”古叔无力的捂着胸口,对着安琪说道。
古叔把车上掉下来的被褥套在了张母身上,又去其他地方收集了些许柴火。还好有安琪在一旁帮他收罗,否则单单是以古叔现在的身体,无论是在行动上还是力气上都不如一个小女孩,等他忙完的时候,恐怕早天亮了。
联邦政府的临时基地被爆了之后,倒是有不少的木屑飞出,大大小小散落一地。这样也更节省了两人的时候,很快被收集了一大堆。因为古叔较为伤势的缘故,这其中倒是有一大部分是安琪收集的。
在收集完之后,古叔和安琪两人合力把收集完的木材堆放在张母身上。
古叔黯然的拿着火把,悄悄的点燃了那堆木材。火光冲天而起,带着那已逝去的回忆。那道安详的身影在一点点被火焰吞噬,淡黄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有那么一瞬间,古树看到了火焰中离自己而去的妻儿,他笑着、带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渐渐的,黑暗中一张张冰冷且麻木的脸浮现了出来,带着些许彷徨与无助。这些人的衣服都十分破旧,脸上污垢几乎快结成了块状。他们每个人都在观望着这场火焰,享受这那一瞬间的暖意,带着一份莫名的心。
来到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流浪儿,有青年、少年、妇女、小孩甚至连老人也有不少,尽管他们在贪婪着火焰带来的温度,可心中都不可避免的产生了这么一种想法。
那便是“在他们死后,能获得这种火葬的待遇么?”
如此简单的一个条件,在很多流浪儿眼中都已经成为一种奢望的代名词。他们死了,又有谁会怜惜,没人家人,没有朋友,甚至就连伙伴都欠缺的他们,活在这世上只为了填饱一天的肚子而已。
火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有死去的,有活着的,还有昏过去的。那一刻,他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仿佛所有的寒意都在此刻消融在了火焰中,仿佛所有恐惧与不安都在此刻被火焰驱散。
噼里啪啦的声响络绎不绝,可是对于那些死去的人,又有多少能够得到这么一份安定的厚葬。他们大多数横死在了街头,等尸体慢慢腐烂发臭,然后再被处理。
明天等待着他们的或许是成为泥土营养的一部分,那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被苍蝇腐蚀过的尸体,甚至连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场景。
于是在碎语的流传中,很多人会唱着这么一句歌词。
“等我死了,只要一份火葬,把我的骨灰撒向那铺满蒲公英的原野下。”
那些不为今天而活的人,总在为明天的束手无策而苦恼着。可在这个世界,又多少人在拼着命的为今天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