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名妓一般有两个条件,一是漂亮,二是有才艺。这两个东西集于一个女人身上,对于一些风流才子来说,真是尤物,比自己的老婆强多了。尽管也有一些人的老婆才貌不错,但居家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公婆孩子鸡和猪,还有做不完的女红,她哪有闲工夫成天与丈夫卿卿我我,谈情说爱,顶多是吹灯睡觉,而且还不能让老人和小孩子听见了房中声音。
中国大家庭,人口众多,耳目众多,夫妻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就平淡下来,感情处于收敛状态。加上男人多在老婆面前正人君子,认为只有自己才有性爱主动权,老婆不可主动开口要做爱,所以“闺中蜜情”没有多少年光景。而名妓却多成为一些男人“做情”的对象,她们是专职陪男人消遣的,没有耳目监听监视,吹拉弹唱,饮酒做诗,好不自在快乐。那些风流才子,把真正恋爱场地选在了妓院,他们的恋爱对象是妓女。
逛妓院,不是谁有钞票就能打动名妓的心,名妓看重一个男人是否有情调,也就是他会不会“做情”——“做爱”是性行为,而“做情”是除了肉体的接触外,更注重精神的沟通,沟通得越好,越情投意合,性生活质量越高,两个人离开妓院过起夫妻生活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那些带着一张讨好的笑脸,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跑过来的人,无非是发泄而已。“一点红唇万人尝”,嫖客的甜言蜜语与妓女的蜜语甜言都是逢场作戏,是一种性交易的惯用语,而互相能谈掏心窝子话,你敬佩我的学识,我爱慕你的才艺,惺惺相惜,就不是嫖与卖的关系了,他们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他们互相产生了感情。
把“做情”看得更重要,这是对的,彼此不再是赤裸裸的金钱与肉体的关系。多少落拓文人在这些才女房里得到了慰藉,同样多少落入风尘的才女在赏识自己的才子身边感到充实。谈情说爱切磋才艺,比纯粹做爱要令她们舒畅得多,尽管“做情”之后也会做爱,但那来得自然,符合人性,她们在“做情”中获得了尊严,有了被人尊重的感觉。
浪子燕青,是个健壮的帅哥,他还能吹一口好箫,李师师漂亮又有才学,两个人到一起,“恋爱”上了,一个吹箫,一个唱歌,是很有情调的,这极容易营造出生死相爱的气氛,到了李师师要看燕青的纹身,他们的性关系得到进一步发展,她对他身体的好奇到爱惜到需要一切,一步步走得很自然,做爱是必然的结果,但不是终极目的,那是生活的一部分。更有趣的是“做情”,每个人表现自己的才学,欣赏对方的才学,谈过去,憧憬未来。他们要想坚持拥有这种被他们看好的幸福生活,就得离开妓院,到另一个地方去成为永久的夫妻。这种指向是美好的,也只有对妓女身份没有偏见的男人与对红尘厌恶而渴望从良的女人之间的爱情才能有好的结局。
有了自己的恋人,浪子燕青跟梁山上兄弟们的人生态度就不同了,他有师师姐姐,那是一个最爱自己和自己最爱的人,她的存在超过了宋江等等一些人,何况一招安,被宋徽宗看好的师师姐不一定就能成为燕青的老婆,强权下的女人是难以有自己选择男朋友的权利的,与皇帝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的男人都是没有睾丸、身体不健全的太监,皇帝能容得下与自己同爱一个女人的燕青?燕青离不开箫,那就是他的武器,他的爱物,那里飘出的是歌唱爱情的音符。他如果没有了箫,他就走不到师师的身边。他没有丢失箫,他也就始终珍藏着他对李师师的感情,并相信师师同样爱着自己。他为了爱,选择了一条与宋江等梁山兄弟分手的路。
江南名妓多,在她们身上几乎都能找到爱情故事,她们常常有许多才子追求,这说明她们在男人心中的地位很高,尽管她们身份是妓女。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些喜欢名妓的男人是一种性爱超脱者,他们对女性、尤其是才女有一种关怀意识。他们与她们相处,并不是为了玩弄对方,他们需要爱,需要感情,而不仅仅是性,或者与这些有情调、脂粉中有一些墨水味的女人过性生活,更能得到精神上的满足。
日本是个出艺伎的国家,艺伎文化素质较高,让男人找到了更富质量的性满足。日本重视女性教育,虽然大多数女人婚后选择做家庭主妇,她们也一样重视培养自己的才艺,营造家庭和谐的气氛。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的孩子,素质高;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生活的男人,工作效率高。我们可以撇开女性权利不说,而从两性情爱角度来看,一个有品位的女人,决不会伴眠一个粗鲁的男人。所以,女性受教育程度与她的情趣,直接影响一个国家的两性生活。从艺伎到家庭主妇,女性整体素质提高,艺伎便慢慢退出了人们的生活。不像过去,仿佛天下才女都薄命,都沦落了风尘,男人寻找品位高的女人,只把眼睛盯着妓院,使秦淮河的水浓得化不开,留下太多凄美的故事。
包办婚姻,为什么受到人们摒弃?并不是包办的婚姻就不能带来幸福的夫妻生活,事实上许多包办的婚姻,夫妻伉俪情深、白头偕老。可是包办婚姻缺少了“做情”的成分,结婚就是直奔主题——做爱——完成家族繁殖链上的一节。它把情爱隐藏了起来,使许多人糊里糊涂地在爹妈的安排下就过起了两性生活,他们没有自己寻找性伙伴的权利。人往往在寻找中体现价值,发现快乐,虽然不少人在自由恋爱中失败了,被痛苦打击着,可人的“情感的游戏”——做情,是精神的需要,它与性爱是分不开的,它提升了性爱的品质。从这点上看,一些风流才子喜欢妓女,并不是作贱自己与玩弄女人,而是一种情感上的张扬。过去,也只有在妓院才有张扬的可能,可那地方太小了,名妓又太少了。才女资源匮乏,而情种又多,比例失调,造成了一个失意太多的时代,或失意太多而无可慰藉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