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与李白都是豪放诗人,但他们的豪放又有所区别,苏东坡的人生更潇洒一些,尽管他大半辈子颠沛流离,吃的苦比李白多。
苏东坡的豪放是色豪放,至少主要成分是色,色并不是“原罪”,也不是淫秽。佛教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孟子了解人性,他认同告子的话,“食色,性也。”人不好色,路静人稀。苏东坡注重对人性的关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男女之情在他心中占有很大位置。
不少书籍以及民间传说,有关苏东坡豪放潇洒的故事很多,这些故事又多与男欢女爱有关,带有性的色彩,如他与佛印禅师等人谈色说情,互相难堪取乐,就说明苏东坡心中对情爱、包括性爱是非常看重的,看得很美的,以致色成为他豪放诗词风格的底料。女色给他激情,让他灵感飞扬,使他的创作欲望一直很高。
《挥尘录》上说:“姚舜明庭辉知杭州,有老姥自言故娼也,及事东坡先生,云:公(苏轼)春时每遇休暇,必约客湖上,早食于山水佳处。饭毕,每客一舟,令队长一人,各领数妓任其所适。晡后鸣锣以集,复会圣湖楼,或竹阁之类,极欢而罢。至一二鼓夜市犹未散,列烛以归,城中士女云集,夹道以观千骑骑过,实一时盛事也。”《调谑篇》载:大通禅师操行高洁,人非斋沐不敢登堂,东坡一日挟妙妓谒之,大通愠见于色。公乃作《南柯子》,妙妓歌,大通亦为解颐。公曰:“今日参破老僧禅矣。”
《春渚记闻》上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苏东坡在黄州当团练副使的时候,每有官场宴会,大醉之后,必得泼墨书画,而且不惜赠与宴会上的每一个人。那些随军妓女也常常得到苏东坡的书画。有时苏东坡还为她们的扇子题诗作画。有一个叫李琪的随军妓女,小家碧玉,灵巧聪慧,而且能书会画,苏东坡十分喜爱她,经常找她陪酒,但却从未给李琪题诗作画。直到苏东坡调离黄州,当地官员为他举行宴会饯行,大家都到了酒酣耳热的时候,李琪举杯为苏东坡祝酒,并且取下自己的领巾,请苏东坡为自己题诗作画。苏东坡让李琪磨砚,浓墨大书云:“东坡七岁黄州住,何事无言及李琪。”又突然停下笔,与酒客谈笑起来。同坐的酒客问他,既然已经写了,为什么还要停下来?这时有人想把笔墨撤下去,李琪只好再次祝酒拜谢,请苏大人为自己写完。苏东坡笑道:“哎呀,我几乎忘了为你题写书画一事。”继而书云:“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虽好不留诗。”写完后,大家击打桌子,胡乱哼唱起来。饯行宴会大家一个个都喝醉了,包括苏东坡与李琪。
苏东坡是个打不倒的汉子,他被一贬再贬,流放之地一处比一个处苦,他却没有垮掉,精神非常乐观。他心里有色。身边有色——王朝云。他的爱情有着落,他就不感到寂寞了。
苏东坡在仕途上跌宕起伏,不知是他对别人老婆多看了几眼,还是别人老婆在老公面前说了老苏的好话,如:“你看老苏对他老婆多体贴,他们两口子在一起多有情调。”还是书上写的与人政见不合的原因,反正他树敌不少,那帮人不把老苏折磨至死不放手。
可苏东坡却不在乎,他只要有自己喜爱的女人伴随着就什么也不重要了。“不辞迢递过青山,只恐别郎见郎难。”朝云一往情深地追随苏东坡,在流放路上,承受无数的艰辛和悲凉。他们患难与共,爱情战胜了一切。
王朝云是钱塘人,因家境清寒,自幼沦落在歌舞班中。她天生丽质,聪颖灵慧,能歌善舞,虽混迹烟尘之中,但独具一种清新洁雅的气质。宋神宗熙宁四年,苏东坡因反对王安石新法而被贬为杭州通判,一日,他游西湖,宴饮时招来王朝云所在的歌舞班子助兴,悠扬的丝竹声中,数名舞女浓妆艳抹,长袖徐舒,轻盈曼舞。王朝云以其艳丽的姿色和高超的舞技,特别引人注目。她黛眉轻描,朱唇微点,一身素净衣裙,清丽淡雅,楚楚可人,别有一番韵致,仿佛一股空谷幽兰的清香,飘到苏东坡面前,他心动了。苏东坡是个敢说敢爱的人,他不嫌王朝云的身份,向她表达了自己真实的想法。王朝云也钦佩苏东坡的才华。两个人很快心心相印,走到了一起,成为了生活的伴侣。
苏东坡在杭州西湖与朝云相识,到惠州西湖病逝诀别,共相依了23年。岭南惠州有一方清丽秀美的湖泊,风景与杭州西湖相似,当地人也把它叫做西湖。一座小山依傍湖边,也叫孤山。孤山南麓栖禅寺大圣塔下可见一片苍翠的松树林,林中有一座小亭——六如亭。亭柱上镌有一副楹联,出自苏东坡之手:
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
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在苏东坡的妻妾中,王朝云最为温婉贤淑,善解苏东坡的心意。一次,苏东坡退朝回家,饭后在庭院中散步,突然指着自己的腹部问身边的侍妾:“你们有谁知道我这里面有些什么?”一侍女答道:“您腹中都是文章。”苏东坡不以为然。另一侍女说:“满腹都是见识。”苏东坡也摇摇头。王朝云微笑道:“大学士一肚皮不合时宜。”苏东坡闻言,捧腹大笑,赞道:“知我者,惟有朝云也。”从此对王朝云更加爱怜。
王朝云在惠州为苏东坡生下一子,取名干儿,她因产后失调,身体十分虚弱,不久便去世了,年仅34岁。朝云死后,苏东坡将她葬在惠州西湖孤山南麓栖禅寺大圣塔下的松林之中,并在墓上筑六如亭以纪念她,这就是那副楹联的来历。如果没有朝云一直相随,苏东坡能度过艰难的日子吗?他还是那么乐观吗?一个浪漫的诗人,他的荷尔蒙必定要宣泄的,他爱女色,不压抑,有爱就说出来,写出来,这是他的性格。好色成了他豪放人生的主调与豪放文学的动力之源。
李白与苏东坡不同,他是“酒豪放”。他也有过爱,但失落了,他再没有去寻找,或者他是带着酒与诗去寻找,却被酒与诗这两样东西系住了。他的诗充满酒气。在尼采看来,诗歌是酒神艺术,水的外形,火的性质。李白走到哪里,酒喝到哪里,幸亏他不是搞调研的干部,否则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这样狂喝必喝成腐败分子。李白喝了人家酒后,就把诗来赠,除了自恋心理,就是明白吃了人家得拿东西还人家。不少地方官僚即权贵者请他喝过酒,一是他诗名在外,二是李白毕竟在朝廷混过,说不定哪一天又召回朝廷。
李白的诗豪放,读了让人振奋,可再读,却从其豪放中品出一丝失意的味道来。李白想当官,有权力欲,但他的性格不行,时而还很清高,他就不懂升官发财的潜规则了。他这样的人在官场是难混下去的,他最后被挤出了官场。离开官场的人,要么是悲观失望,牢骚满腹;要么是内心不服,知道自己已没指望上去,但心想绝不可被人小瞧,于是采取精神胜利法,转移努力方向,证明自己的价值。李白大概属于后一种心态的人,他喝酒,一喝就醉,然后做诗,在诗中宣泄自己的情绪,高喊自己有才华,显得十分有自信的样子。他成了一个由酒精浇灌的诗仙。他离不开酒了,就像苏东坡离不开女人。他在自己的笔下豪放着,也像苏东坡在他的笔下豪放着一样,一个是酒,一个是色——一对“酒色之徒”!
李白难道不爱女人吗?他当然爱,他前后与四个女子有过恋情。他最爱的是发妻许氏,不料许氏早逝。他所写的《秋浦感主人归燕寄内》、《秋浦寄内》、《在浔阳非所寄内》、《南游夜郎寄内》等一系列作品,均表达了对妻子的思念,但这些诗体现不了他的豪放,真正体现他豪放的是那些沾满了酒气的“行走文学”作品。
李白一生大部分时间在旅途,他给我们留下了狂歌痛饮、意趣高远、超旷洒脱的形象。可是,他浪迹天涯却缺少温柔体贴的女性相依相伴。他暗暗地喜欢过“清水出芙蓉”、亮丽纯洁的越女、巴女、吴女以及能歌善舞、色艺双全的歌伎,反映出他内心对女性是渴求和爱慕的。他不像苏东坡会谈恋爱,善于抓住机会,并且还那么幸运。苏东坡在西湖遇到王朝云,喜欢上就采取行动并得到了她。李白爱女人,停留在性幻想上,他看到一个喜欢的女人,却不好意思追求,这怎么行呢?得不到女人,他就与神相爱,一天他喝醉了,到长江边玩,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他揽不到天上的月亮,扑到水里去捞月亮……豪放的诗人就这样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他要是有自己心爱的女人陪伴着,他就不会犯这样的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