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上午,度假村前台小姐通知林怡芳去支付枣红马寄养在马厩的费用,她囊中羞涩,来到前台一听报价发愣,正不知如何是好。茫然四顾,不由得眼前一亮,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走投无路时,怎么就偏偏遇见了他?没错,就是他,刘哲!他在咖啡茶座旁正起身跟一位朋友告辞。林怡芳心想,眼下唯一能给自己出主意,帮助自己摆脱困境的人大概只有他了,于是顾不了许多,身不由己赶忙跟了上去。
刘哲正走向停车场,林怡芳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好意思地笑了:“刘先生,真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刘哲闻声回头,惊讶地瞪大眼,喊道:“怡芳,你怎么在这里?”
林怡芳见周围的人看着他俩,忙说:“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刘先生,能耽误你一点时间,请到外面谈一谈吗?我现在很想得到你的指教。”
刘哲一笑:“跟我还这么客气?我们是有婚约的人,不至于那么陌生吧?好,我跟你去!”他跟着她,来到外面停车场旁的林荫道。
林怡芳心潮起伏,满腹心酸委屈涌上来,未语泪先流。刘哲没想到往昔那么要强的女孩子,今天也会有软弱的另一面,知道她一定吃了很大的苦头,怜香惜玉之心顿起。他赶忙拿出手帕,递给她揩泪,耐心等待她稍稍平静下来,倾听她诉说来香港的坎坷遭遇。当她讲到紧张惊险的时候,他浓眉紧锁跟着提心吊胆,说到动情处,他也潸然泪下,深为同情她一个女孩子所受的屈辱,且愤愤不平!他现在才知道一个姑娘单靠自己出来闯荡天下有多难了,看她一时激动哽咽难语,他从她发抖的手中拿过手帕,体贴地给她擦去泪痕,而她竟然靠在他宽阔的胸膛痛哭起来……
这时,冯小姐刚好开车到度假村找刘哲,她在停车场坐在车里全看在眼里。一天来,她既担心林怡芳艰难的境遇,又生怕她来找刘哲,使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全都白费。刚才她给刘哲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他说在这个度假村和朋友谈生意。尽管冯惠娴在林怡芳为难的时候,出手救了她,但爱情是自私的,自己和她毕竟是竞争对手。她越想越不安,觉得在香港这么个弹丸之地,他俩相遇只是迟早的事情。她工作都无心做,开车赶来,果然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而且看来两人藕断丝连,关系还亲密得很!她真想冲上去,问个究竟。可她知道,他们的婚约并没有解除,她没有这个权利,而且只能把事情弄糟。她流着泪,把车开到停车场靠近林荫道的那一边,想听听他们究竟说些什么,再做打算。
此刻,林怡芳克制住满心的委屈辛酸,诉说完她求职的曲折艰辛。刘哲沉默着很久没有做声,他想再给她擦擦泪,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离开了他的胸前,拿过手帕自己随意擦了擦,焦灼地望着他:“刘哲,我今天能出来闯荡,全靠你的宽宏大量,我很感激,才把我的遭遇都告诉了你,向你请教,你怎么不说话呢?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刘哲看她那脸上的泪痕,被她随意一擦,俏脸都花了,忍不住一笑:“想不到这么要强的姑娘,也有受人欺负落难的时候!怎么样?闯番事业,不像你一个超凡脱俗的小仙女想象的那么简单浪漫吧?”
林怡芳有些生气了:“我都急得火上房,你还取笑我,得了,你幸灾乐祸吧!我就不跟你说了!”
林怡芳转身要走,刘哲连忙叫住她:“等一等!怡芳,我看你这么伤心,是想让你高兴,轻松些啊!本来嘛,你一个姑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没高学历,还没钱,能独自闯荡出个什么名堂来?”他看了一眼林怡芳,直言相告,“说实话,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在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社会,单枪匹马闯天下,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你没出事已经是万幸!”
林怡芳更不高兴了:“那照你的意思是……我就只有走回头路?”
刘哲以为她心思活动想放弃了,顿时两眼放光:“你要能这样想就太好了,你还回我家,做我的媳妇!怡芳,我爱你,你永远是我心中充满阳光、人世间最美好的一幅画……你知道吗?刚才你靠在我胸前,我在问自己,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和快乐溢满全身!为了不再失去,我……我发誓,永远对你好,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一生做你最忠实的依靠。”他见她依然迟疑不决,又深情地表白,“你还不相信我们的缘分吗?你不信我信!我们在这里重逢就是明证,回想这几年分分合合,上天总用一条剪不断的红线将我们紧密联系在一起,而且两颗心越来越靠近,就像现在这样……你说,是这样吗?”
他痴痴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坐在汽车里的冯惠娴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心疼地看着刘哲,又感情复杂地盯住林怡芳,似乎她一生的幸福寄托在她身上,就看她如何回答了。只见林怡芳十分感动地望了望眼前这个痴情男子,长叹了一声,轻声细语说:“我跟你说实话,自新婚之夜我离开你,经历了这番磨难,我越来越体会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懂得了幸福快乐的弥足珍贵!作为一个女人,有你这样一个男人的痴情关爱,又怎么会不动心呢?我扪心自问,我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吗?我让幸福快乐从身边一次次溜走,是不是办了傻事?刘哲的确不错,他放你走,遭受家里责难,已付出了太大代价,又伤了冯小姐的心,他放弃她的真爱,是否也办了件傻事呢?但心里又有一个更加强烈的声音呼唤我,芳子,一个人往前走难,往后退易,你不是想走自己的路吗?怎么刚开了个头,经历点挫折就轻言放弃?你的母亲和同学都在看着你……”
刘哲一听林怡芳内心波澜起伏,看来是真动心了,但似乎还不想回头,在犹豫是否要接受自己,他必须采取主动把她拉过来!于是他连忙紧握住了她的手,激动道:“怡芳,你先不要说惠娴好不好?你刚才说,她救了你,你很感动,我这次选择了你,伤了她,她却还一如既往关爱我,使我重新振作起来,我也很感动,很珍惜她这份情谊。但友情就是友情,感动毕竟不是爱情!你刚才说,我放弃惠娴,是不是也办了件傻事?那我明确告诉你,我放你走,才是办了件人世间最大的傻事!你走了,我一直后悔怎么会和你签了三年的协议,让你独自闯天下,时刻担心着你的安危,盼着你回到我身边,而我自己想起来就寝食难安,都不知道如何度过这漫长的三年!”
林怡芳同情地看了看他,却轻轻推开了他的手,像在问他,也在思索考问自己:“也许……我们到现在都还不懂得人生,没搞明白,上天为什么偏偏这么安排,冯小姐心里有你,而你心里却有我,完全苦了我们三个!你选择了冯小姐,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选择冯小姐?我已反复问过自己。不,她不是我的最爱!我真要愿意,何必折磨自己,也折磨家人、你和她,拖到今天?”刘哲脸色有些苍白了,坚定地说道,“坦率告诉你,人生的真谛,上天的安排,我们都还年轻,想不那么透彻明白,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就好了,我可不想你再从我身旁溜走!我可以等你闯荡三年,但时刻盼望你快回来,像刚才那样倚靠在我胸前,让我也享受一下男子汉呵护自己心爱女人的幸福快乐!我知道你个性强,不愿进我家,低眉顺眼受公公婆婆的气,那好,我愿意回去说服父母,让你留在香港,和我一起合力打拼家业,你主内我主外,生儿育女,快快活活过一辈子,不比你孤身奋斗四处碰壁强?我们要是在一起,哪里会让你吃这么多苦?千百年来女人最要紧的还是嫁个好男人,自强自立又谈何容易!”
林怡芳听他这一说,又看他那副大男人呵护小女子的神态,顿时心里很不舒服,嗔怪道:“你说来说去,还是叫我靠你吃饭!对不起,我还就不想那么做!”说着,她捋了捋秀发,再也不理他,一个人气呼呼走了。刘哲慌忙追上去:“哎,哎,我说的都是实话,又怎么得罪了你呀,你别走哇!”
呆坐在汽车里的冯惠娴,痛苦地低下头,倚靠在方向盘上,好一会儿发愣没有动弹。她抬头已是泪湿衣襟,看着他俩争辩远去,禁不住喃喃自语:
“看来无论我怎么对他好,他对我依旧不冷不热、若即若离,原来他心里还是只有她!不,我不甘心这样下去……今晚我就去找她!求她看在我救过她的分上,彻底离开刘哲,让他死了这份心!”说着,她一踩油门,开车走了。
刘哲垂头丧气跟着林怡芳一直追到度假村大门口,无可奈何赔笑道:“唉!我们别闹了,还是维持原协议吧,谁叫我答应你等三年呢?我不反悔,你也别变卦!我真拿你没办法!看来你还没折腾够,那你就再去闯荡吧。我可丑话说在前,以后风险更大,可别怪我没及时提醒你!说吧,你需要我什么帮助?是要点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