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学是逃课的高峰期,每天宁愿躺在床上数蚊子也懒得起来上课,要么就是打牌和出去瞎混,每每如此,却也乐此不疲。只是可怜我那些花儿一样美好的青春就这样白白被浪费掉了,每当想到这,我总是会想到一特时髦、特学问的词来——伤感。
前阵子还一直担心车祸彩头不好,日子会很难过,再看现在这么风调雨顺的还真有点不习惯,看来,我的确是多虑了。对此她们几个嗤之以鼻,说我是吃饱了撑的,可我不以为然,有一词叫什么来着,居安思危,可怜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都被她们几个不长进的家伙给忘得精光了。
“最近怎么没见你家邓学安啊,怎么,吵架了?”熄灯之后大家躺在床上聊天,老二问我。
“他倒是想吵来着,我懒得理他。”我答道。要是想吵架,就他那德行,我随便数数便能列出十几个吵架的理由来,“正忙着考研呢,哪有时间招呼咱们。”
“现在就考研,他大几了?”老二很是茫然,“对了,考研一般是大几考的?”
“这样的问题你也敢问,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真不知道怎么当的学生,你老爸老妈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容易吗,我要是你,早一头撞死了。”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仁慈的人,有得损就往死里损。
虽然我没什么大智大慧,但常识总还是有吧,考研当然是大三考了,大四都忙着找工作去了,谁还有心思考研啊。后来一想不对啊,邓学安比我大一届应该是大四才对,大四了还说考研,敢情是把我当猴耍呢。
我发个短信过去问他在干吗,他半天才回一句:你又把我害死了。我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又一条短信发过来了,问我是不是几天没见想他了,真是这样他可以借点时间给我。我刚说什么来着,想跟他吵架有的是大把大把的理由,实在是自讨苦吃,回他一条:你明天就好好在家待着,等着我拿刀过去砍你!而后关机睡觉。
晚上做梦,一晚上都被邓学安拿着刀追着砍,只得不要命地跑,醒了还一直冒冷汗,腿肚子直哆嗦,难怪别人都说梦是反的,明明是我要去砍他,梦里面就变成他来砍我了。
第二天邓学安趴在棋桌上看着我和邓爷爷下象棋(我也不想的,可是没办法,老爷子就这一爱好,我这人害怕一切要动脑筋的运动,所以每次去他家,回来后头都要疼上好几天),当他听到我说考研是大三考的时候,径直跳了起来,指着我大叫:“我受不了了,你以后再也不要在外面说你是我老婆了,要不我宁愿一头去撞死。”
我当时就乐了,心想这敢情好,你让我说我还不想说呢,好像是你一直有事没事在外乱吆喝才对吧。
就在我和他正在那里干瞪眼的时候,旁边一直默默无语的邓爷爷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了,对着邓学安的头就是一推,“你小子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邓学安一脸委屈,“不是的,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太恐怖了,竟然说考研是大三考,所以我……”
看着邓学安那副挠着头恨不得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就感觉心情特别舒畅,比大热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还要舒畅。可是面子上还是得做足了,他那个人那么记仇,我现在笑话他,等爷爷不在场了,他便有本事把我踩在脚底下。所以,我只是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邓爷爷,摆出一副恨不得马上投河自尽的表情,等着他给我做主。
邓爷爷果然从来不会叫我失望,对着邓学安的脑袋又是一推,不幸的是被他躲过去了。
邓爷爷说:“小妹说是大三考那就肯定是大三考,要你臭小子多什么嘴。就算不是大三考,我也把它变成大三考,你要再回嘴就给我滚出去。”
邓学安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悻悻地看着我,估计恨我恨得牙痒痒。
“爷爷,他老这样,就会欺负我,你在时他都这样,背地里还不准把我怎么着呢。”我继续在那煽风点火。
“这小子就皮痒,小妹放心,只要我还在一天,他小子就别想在你面前兴风作浪,他要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回头我收拾他。”
“是,爷爷。”我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那叫一个兴奋。
邓学安不服气了,急忙申辩:“爷爷,你不能听她的,我哪敢欺负她,都是她仗着有你撑腰,老是欺负我。”
“你小子还说!”
爷爷一抬手邓学安就吓得在那不敢动了,瞪着一双大眼睛直盯着我,像是企图用意念将我杀死,我则特风情万种地冲他抛去一个媚眼,成功地将他僵化在那里。
不管怎么说,上天还是公平的,在分配给我一个前世冤家的同时,也赐给了我可以制伏他的法宝,纵使他邓学安脾气再坏,只要有邓爷爷在,也谅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不,邓爷爷刚起身上楼,他就开始在那摩拳擦掌了,我也不着急逃,就在那等着。可能忘了说一声,由于得到老爸的真传,我的柔道功夫虽算不上是登峰造极,但一般没有五六个人,是近不了我的身的。我也并不是不给他邓学安机会,他也不是没吃过苦头,可他总是不学乖,我也没有办法。
最后在他嗷嗷的求饶声中,我挽着邓爷爷出去散步了,隔着老远的距离还能感觉到背后凉丝丝的瘆得慌,估计他还在琢磨着怎么报复我呢。
第一次在家睡了一个安稳觉,因为老妈跟他们学校的人一起出去旅游了,老爸是那种特民主的人,绝对尊重我的自由,仿佛我不是他女儿,而是他一红颜知己似的,疼着护着。有时候我就想,要是我们家不是女权天下就好了,那样我也许会活得比较像个人一点。
我也不是没有奋起抵抗过,懂事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能脱离老妈的魔掌,找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生长的地方重新来过,高考便是一次机会。老妈再厉害也无法干预我学习上的事情,但是我忘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魔障——邓学安。记得填志愿那会儿,我是铁了心要去外省的,他当然不乐意了,但又拗不过我,只是我哪知道他在帮我涂志愿卡的时候,悄悄把数字改了,我当时看上面的学校名称对了,也就没有在意下面的代号,正得意呢,就被他给骗了,留下来与他进了同一所学校。还记得我刚拿到录取通知书时的一脸茫然,哭着去找邓爸爸救命的时候,他也不肯帮我,还说同一个学校好,有什么事邓学安还可以罩着我。
当时我连复读的心都有了,看到邓学安就恨不得把他杀了来泄愤。就我这样还用得着他来罩吗,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也就没人敢欺负我了,从幼儿园到高中,有他在的地方我就没过过好日子,更别说走桃花运了。可怜我那花儿一样的青春,就被他这样轻易给抹杀掉了,顿时泪水如黄河泛滥似的,连绵不绝。
当我还沉醉在顾影自怜中时电话响了,是她们三个,说是在KTV找好了包间,就等着我去集合。我也终于相信自己是天生的劳碌命,躲到哪都有人变着法地等着折磨我,连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思考一下命运的时间也不给我。
以前老妈也总爱这么说,闲来无事时总要在我面前感叹一下她的劳碌命,只是我实在是看不出来,有我这么一风华绝代又这么听她话的女儿,她不偷笑都算是犯罪了,还需要忙碌些什么?
到了KTV包间才发现,周宁也在那里,不由得纳闷了,以前我们出来玩他从来不掺和的,怎么今天这么有雅兴?这还是迎新晚会之后我第一次见他,想到当时的场面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好在大家都没再提,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只当那么丢脸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后来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老二想多点人帮他庆祝,才把我们都拉了出来。都是些什么破事,好好的生日不去过二人世界,非得这么闹腾,大清早地把我从床上叫起来不说,事先还不跟我说清楚,我什么也没准备就这么傻傻地跑来了,再怎么厚脸皮的人也会觉得失礼吧。就我生日那会儿,他虽然没见过我,但礼物还是让老二带到了。是一对情侣的储钱罐,男的那个当场我就给邓学安了,他本来想要那女的,可我嫌那男的发型太菜没同意,他也不跟我争,而是趁我不在时,偷偷跑我家去把它换了。我一直觉得那男的笑起来色迷迷的,仿佛是被邓学安上了身一样,摆在书桌还好,摆在床头柜,一晚上都别想睡觉。
“要不给我们来段小曲。”老二笑得恬不知耻。一听就是报复,存心想让我在他男朋友面前丢脸,我才没那么笨。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我的造诣,一开口还不把他给吓趴下了,然后今后见着我就赶紧撒丫子掉头跑。
我捏了捏嗓子,咳上一声,“今天嗓子不太好,换个吧。”
“要不跳支舞也行。”老大的提议。
我对她咧嘴一笑,“好好笑啊!”
我用目光将她们仨横扫了一遍,然后在心里反省,自己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全都见不得我好是不是?我全身上下除了脖子是软的外,哪都是硬的,让我跳舞,还不如直接让我学狗叫得了。这要放平常,我还能跳个脱衣舞什么的(虽然也没什么看头),但今天穿的是一套头衫,就是想脱也脱不出花样来啊。不过,她们可别以为这样就能难得倒我,我可是从不认输的孙夏天,她们想看我笑话,那么我就让她们傻眼。
“你们等着瞧好了,绝对让你们大开眼界。”
还好这家KTV我们常来,而且这里的摆设四季不变,大体有些什么东西还是清楚的,所以很轻易就从大厅弄来了一台电子琴,然后在她们不可思议的目光的注视下,特豪迈地落座。
我不是圣人,所以总会有被浪漫冲昏头脑的时刻。其实我对乐器一窍不通,也非常确信自己不会有这方面的兴趣,但见不得邓学安老说我没水准,加上实在为挑选他的生日礼物头疼(没办法,再没人比他更挑剔),于是决定来点浪漫的,学首曲子送给他。我当时想得特美,想着他在听完之后肯定感动得一塌糊涂,跪下来亲吻我的脚指头也说不定。所以学的时候我特带劲,老师在上面讲,我在下面偷着笑,吓得跟我同班的另三个女孩再也不敢来了,剩我一个人美美地享受着专项指导(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我说不定早用这招了)。
如今没想到被这小子占了先机,真是便宜他了,不过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显露身手,还真是有点紧张。当初选乐器的时候也犹豫过,本想选长笛,因为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口琴有点基础,但我这人肺活量不好,长笛吹久了我怕会喘不过气来,而且有事没事总要对着自己的唾沫星子吹,心里总不大顺畅。挑来挑去挑了钢琴,因为家里有台电子琴,虽然早已落灰,但既然这两种琴是一个套路,至少还能派上点用场。那是我很小的时候老妈买的,那时她还不算完全对我失去希望,当然,结果可想而知,经过那次教训,她不再指望我染指任何与高雅沾边的东西。
弹的是Dan Fogelberg的《Longer》,天长地久。
弹得一塌糊涂,没办法,我也没想过它会提前这么长时间问世。更重要的是,我必须得重新考虑送什么礼物给邓学安了,要是让他知道我把原本要送他的礼物送给了别人,他一定会跳起来杀了我的。不过有点可惜,看不到他跪下来亲吻我脚指头的精彩场面了。
“生日快乐,祝你们天长地久!”我谄媚地笑着,因为实在错了好多,不用镜子我自个就能想象得出自己现在那副扭捏作态的恶心样,汗颜不止。下次还是不要随便什么东西都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不是谁都像邓学安那么能凑合,只希望他们没人听得出来。不过看她们三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我就知道我又得得意好一阵子了。
“嗯?哦,谢谢,你弹得很好。”
他似乎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百年难遇地冲我们笑了一下,瞬间我们几人全都呆愣在那里。当然了,如果他一脸厌恶地说很难听,我一定会劈了他的,才不管他是不是老二的男朋友。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轻展他始终阴霾的脸,对着我说弹得很好,对着我说谢谢。
所以,换我不好意思了。
也许他也跟她们一样,压根没听懂,又或许是他生日,所以心情才格外好,谁知道呢!
这个星期我们寝室的人特别背,最先是在寝室打牌被检查学风的人逮到,扣了05个学分。我们原本都以为到了大三就不用检查学风了,谁知学校还是这么严厉,简直不给我们留条活路,要知道学校自习室本来就不够,我们不待在宿舍难不成都去网吧里泡着。到了大三连这点特权也没有,真是白混了两年。接着就是周一午睡睡过头,一下子睡到了三点半,被检查卫生的人遇上了。好在当时我当机立断,一听有人说话而且情形不对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几秒钟叠好被子,抱着衣服就躲到了阳台上。可惜我的小聪明并不能拯救我们宿舍,当老大还坐在床上,考虑要不要换衣服的时候,他们已经推门进来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又像上次一样,在“大字报”上未叠被的名单中看到我们的大名。
好在我们最后决定由老大请客补偿我们,以便冲冲我们的霉气。只是我的美梦被打断的损失,又该由谁来补偿好呢?要知道梦里我正被选为王妃呢,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高大英俊的王子最后却变成了邓学安,他上来踩了我一脚转身就跑了,害我得一边跛着脚,一边追着他骂。所以总的来说,这算不上是一个美梦。
吃饭那会儿我正闷头在那里想心事(我这人爱好把那些被打断的美梦自己衔接起来,免得浪费了,乍一看,白天晚上都在做美梦,心里还挺滋润的),可老三一直在桌子底下踢我,我忍了很久她反而还得寸进尺,于是我就火了,一拍桌子问她到底想干吗,轻轻松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感叹都不行。
“那边有一帅哥一直在看你呢。”她倒也不气,因为气也没用,就像我经常对邓学安说的那样,谁跟他较真谁自找苦吃。而且一般情况下,我们寝室说话都是用吼的,跟随时都在地震似的,人还没老,耳朵先聋了。
“你看谁都是帅哥,我要再信你我就不姓孙。”这话倒也不假,老三的眼光的确值得商榷。记得有一次,她兴冲冲地跑回来跟我们说她在篮球场见到一帅哥,害我们屁颠屁颠跟在她后面追着去看,生怕慢了一点帅哥就跑掉了。结果一看竟是一光头,而且身材跟武大郎差不多的那种,如果这样也叫帅哥,我孙夏天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了,要么就是赶紧回家跟邓学安注册去。于是那次老三差点没被我们几个骂死在篮球场上没能再回来。
但是一抬头我就后悔了,因为这次真的是一帅哥,这会儿正冲我这边哧哧笑着呢。我一回头,没看见其他女的,所以我确信他是看我。于是我就乐了,心想姐姐好看吧,不用交钱看着挺带劲的吧?大一就不学好,就算鄙人美得像是天仙下凡,难道你妈没教你做人还有含蓄一说吗?
“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把人家小孩子都给带坏了。”我风情万种地用手扫了一下刘海,她们仨立马都开始捂嘴做呕吐状。
那帅哥估计知道了我们是在谈论他,受了些鼓励,来到了我们这桌,一派熟稔地对着我道:“怎么你也在这吃饭,好巧。”
“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这种搭讪方式也太烂了一点吧,所以很抱歉就算是帅哥我也无法给面子,更何况对这种才刚断奶的小屁孩我没有一丁点兴趣。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他倒不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