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瞟她一眼,很是不屑,“既然知道他的好,那你干吗还甩人家?”
她又是一副见鬼的表情,抱头大叫一声,那叫声惊天动地,我甚至都来不及捂她的嘴,只见全车的人都在盯着我们看,害得我恨不得把头伸到座位底下去,恨不得把她从窗户扔下去。
“我受不了了!别跟他说是我说的。”她一把抓着我的衣领,一副极度忍耐而不成功的表情,最终冒出一句:“文青是我表哥!”
我一脸黑线,乱伦?不至于吧!下一秒终于意识过来,继而从座位上跳起来,嘴里大喊:“他骗我!”
她将我一把抱住:“喂!不带你这么不讲理的!”
她用胳膊撞了撞我,“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也这么后知后觉啊?别的不用看,光看我们的眼睛也知道啊。”
是的,我早该知道,那孙子最在行的就是扮猪吃老虎,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掉以轻心了呢!
我委屈地撇着嘴,“我以为你们是夫妻相。”
“谁跟他夫妻相啊!”她说到一半见我还在那里要死不活的,意识到不太合适,于是又停了下来,“要不你以为我那么大方,把自己的男朋友借给你用啊!”
我冲她翻个白眼:“只是个名好不好!”
“名也不行!头发丝都不行!”她嚷嚷着,说完又来抱我胳膊,“算了,你也不是没用过这招,算扯平了。”
“我对别人用跟别人对我用,能一样吗?”
“那怎么办?反正他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他不说,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再说,他也没图你什么!”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图我,我才憋屈啊,他真图了我什么,我也就不会这么内疚了。我怎么就这么迟钝呢,周宁喜欢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文青喜欢我我也不知道,我真想给自己一拳。
见我一直不说话,小美连连摆手,只顾明哲保身,“我管不了你们,反正别说是我说的,否则我死定了。”
小美跟着我到了我家,陪着我妈在客厅里调侃,说起来她比我跟我妈更像母女,以前我总以为,像她那样的性格必定是接王雯的班来跟我妈斗嘴的,现在我是明白了,她不是一般的牛鬼蛇神,谁碰上了都能与之莫逆。
我曾经问过她,你怎么会喜欢往我家跑的,就我妈那德行,我见着都想躲。
她听了,直在那倒苦水:“什么啊,你妈这么平易近人,你还不知足呢,你是没见着我家那位,她要不是我亲妈,我都想跟她单挑了。”
我无语,敢情一山还有一山高,是我见识浅薄,冤枉了我妈她老人家。
文青出国了,就在暑假刚开始不久,虽然意外,但也并没有多少不舍,像他那种子弟出身,出国是早晚的事,从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去送他了,纵使我并不觉得他有任何需要我送的地方,甩着两只手,连个手提袋都没有,比我逛街还轻闲,哪有一点出国念书的样子。
“东西提前寄过去了,刚好那边有亲戚,也省了不少麻烦。”他解释道。
“嗯。”我有气没力地应和一声,算是应付。
“喂,你别那么看着我可好,像是我欠了你多少钱似的。”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美那天跟我说的事,我没告诉他,是因为还没想好怎么说,于是就装作不知道了,正烦心着以后该怎么跟他相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了,意外之余也了了我一桩心事。
他笑嘻嘻地跑到我前面,“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哭,这么多人,哭出来场面很难看的。”
“谁哭了!制造点气氛不行啊,好歹是个离别的地方,都跟你一样嬉皮笑脸的那不浪费啊。”
他抿抿嘴,“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我故意不去理他,说一些有的没的,“你学成可要记得回来,国家培养你这么一个人才多不容易,还有这么多受苦受难的同胞等着你去拯救呢!”
“我知道啊,责任重大嘛,能者多劳,我很能理解的,我一定不辜负党和人民还有我们美丽夏天的热切期望。”
我忍住笑,狠狠地瞪他一眼,“知道就好!”看了一眼左右,“没有其他人来吗?”
“早告别过了。”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而后一脸的坏笑,“我够意思吧,把最后最煽情的机会留给你。”
我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在那干坐着。
最后他踢了踢我的脚,很是不屑的样子,“又在想什么?脑子不好使,还是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纯粹是自找麻烦。”
我看了他一眼,低头笑笑,想着这样也好,真要说白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说到小美,他也有些放心不下,一再叮嘱:“她脾气不好,你多罩着她点,她那人朋友少,易冲动,凡事不顾后果,你的话她多少还听点。”
我点点头。
他笑笑,静静地看着我,抬高了手本想搭着我的肩膀,最后还是作罢,只是摸了摸我的后脑勺,末了还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脑子不聪明,还那么爱掺和,真不知该跟你说些什么好,以后别总钻牛角尖了,听到没?”
我一边挠头,一边一脸惊奇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一下子变成熟了?”
他气急,又要打我的头,被我跳着躲开了,他紧追不舍。
直到后来广播响了,我一听,像是他乘的那一班,赶紧让他停下来听。
“是不是你那一班?”
“是。”
“那你还不快去,还没过安检呢,不知道要不要排队,迟了可就不好了。”
他被我推着走,一边还直抱怨,“又不是赶公交车,搞得跟什么似的,还嫌催我走的次数不够多吗?”
这会儿我有些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个时候他的确开玩笑地问过我,他说要是有一天他家里让他出国念书,我会不会留他,我说你还是走吧,像你这样的人才,留在这里糟蹋了,然后他就说他可能真要出国去了。
“你去医院看看周宁吧,他被我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登机前,他跟我说。
我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说的是真的周宁,我那么帮你,你竟然一直在骗我,真想把你耳朵给拧下来下酒。不做个了结我是不会死心的,方式是我选的,但我输得心服口服,直到我都快累趴下了,他也依旧站得纹丝不动,我输了,所以我退出,我走。”他无奈地笑笑,终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是真的爱你,就算被我打到吐血,也没见他皱过一下眉头,你也别再考验他了,这年头,遇见一个有点人样的人都不容易,更何况他还这么耐揍,跟你这种暴力的人在一起简直是绝配。”
我瞟他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笑,低着头不知说些什么好,半天冒出一句,“你们就非得用武力解决不可吗?”
“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你忘记了,你自己说的,枪杆子底下出政权,拳头底下出真理。”
我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刚好后面有人在催了,他冲我摆摆手,“我真的要走了,有事一定要记得联系我,我的邮箱永远不变。”
我点点头。
他坏心思地笑笑,最后还不忘嘱咐,“你可别太想我了,要是想出病来,我可没法寄药给你,那边的药贵着呢!”
我瞪他一眼,转身就走,就是有这种人,就算是离别的时候也不忘占你便宜。
文青走后,我拉着只剩半条命的周宁一起去了青岛,在一家食品公司找了个工作,也不算是正式的,就是先玩着,末了交一份实习报告到学校,算是实习了。反正下学期都大四了,学校管得松,不回去上课也没啥关系,学分修满了,必考的试考一下,再把毕业论文交了就行了。
工作地点是我选的,单位是爷爷联系的,我也就是在偶然的情况下翻看爷爷以前的旧照片,看到一张照片,背景很漂亮,我便问爷爷是哪里,他说是青岛,我便死活吵着要过去。刚好爷爷在那有个战友,听说是个人才,很轻易就帮我联系了现在的单位,找个做食品的,不求学点什么,但求不管什么时候都饿不死。
日子还算顺利,虽然到实处一看,风景跟照片上的相差甚远,但好歹地方不赖,十几年前的旧照片,哪敢苛求太多。我是适应力极强的人,老妈经常说,像我这种人,就算是丢到北极去也照样能破了冰自己游回来。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她是哲学家、预言家,而我则是跟在她后面跑腿的小瘪三,跑了那么多年,这会儿终于不用再受她荼毒,她也再不用为担心我在外捣乱而整天牵肠挂肚,母女俩都耳根清净,勉强算是皆大欢喜。
爷爷与邓爷爷终是和好了,我早说过了,革命友情,再恨也不会恨一辈子,所以我又能时不时地看到两老头为了一颗棋子而争得面红耳赤。
老大一身轻松地回了老家,没有丝毫的留恋,她一直尊崇着自己的做人宗旨:人生短暂,她只享受现在,她永远是我们之中最潇洒的一个。老三则选择留在了本市,她男朋友是本市人,留下来至少工作不成问题,至于之前的那一位,当时以为是跨不过去的高山,最终证明不过是一堆枯朽的土丘,需要的只是风和时间而已。而韩芯,我已无力顾及,如果她留下,邓家人不会亏待她,如果她愿意等,一年后便能与邓学安相聚,也算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这个时候的我们,早已过了只会对帅哥流口水的年纪,早已知道怎么去选择自己的人生,姑且不说是错是对,至少已经到了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的年纪。一切已经过去了,好的,不好的,就都像是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一样,来的时候不尽惶恐,走的时候悄无声息,不着痕迹。
当初心比天高连世界也可以不放在眼里的四个人,早晚会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再没人可以喊出那些类似于“我要怎么样”“我要做谁谁谁”之类的口号,是梦想暂时遗忘了我们,还是我们暂时遗忘了梦想,当问题摆在琐碎的生活面前,似乎就显得没有那么的重要。
对于我的离开反应最大的是小美,这倒是我平静生活的唯一亮点,相信也是许多人大跌眼镜的地方,不过总算还有个人对我的走表示点惋惜,也算给我争回点面子,要不我这边刚走,那边家家户户已经在放鞭炮了,说出去也不大好听。
“最后才来跟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就你这样,死了我可不去给你收尸。”
她说我是感情淡泊之人,什么事说丢就丢,说放就放,以前她一直觉得她已经算是够冷血的了,现在还得拜我为师。我自知理亏,当然也就没有立场跟她争论,随她闹了一阵,在我家蹭了几顿饭,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已经开始嚷嚷着要跟我去青岛玩了。
我见她一边看着球赛一边上蹿下跳挥舞着爪子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就觉得格外的心疼,她也是没心没肺更没谱的人,这种人更容易受伤,本来答应了文青要照看好她的,终究要食言一次了。我问她:“你是怎么喜欢上利物浦的?”
“小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生,他是利物浦的球迷,还迷得挺厉害,我就是想不通,足球有什么好的,值得他那么疯狂,为了跟他多有点共处的时间,就只好跟着他一起看球,久而久之,自己也就喜欢上了。”
我听了大笑,原来她也有这么纯情的时候,可真不敢恭维,“那人现在在哪呢?该不会是你的初恋吧,别跟我说你到现在还对人家念念不忘?”
“恶心,十几恋还差不多,还初恋!他小孩都上幼儿园了,见到我都会叫阿姨了,我早连他长什么样都忘记了,他倒希望我对他念念不忘,也要有那福气才行!”
我不置可否,只是找着机会就使劲寒碜她,“敢情你喜欢老男人?”
“我十二岁时他才十九,正青春年华好不好!”
我怪声怪气地说:“我十二岁的时候,觉得十五岁以上的都是老男人。”
她急了,兴许是戳到了她的痛处,扑上来逮着我胳膊张嘴就咬,“那你现在就是老女人。”
她拉着我看她收藏的一些宝贝,其中有一个海螺,说是文青走之前给她的,她觉得文青是想留给我,没好意思,便给她了,这会儿死活要塞给我,她还非让我贴着耳朵听,看能听出什么东西来,说里面全是文青的秘密,值钱着呢。
反正我是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见,可她却说她听见了,还一副笑嘻嘻恬不知耻的样子跟我说,文青在说他爱你,你不爱他,可怜兮兮的在那哭呢。
我无语,上前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丫头真讨厌,怪不得他要走,被你烦死了。”
她笑得一脸谄媚,跑上前来神神秘秘地问我:“那个时候他到底碰你哪了,怎么一下就知道你是女的,内疚了那么多年不说,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我气结,对着她就是一脚,“关你什么事,哪凉快哪待着去!”
后来我就在那装睡,不管她怎么软硬兼施也不睁眼理她,后来估计她也觉得没趣了,不再缠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一个劲地跟我说:“喂,你别跟我装死,文青走的时候跟我说了,让你罩着我,你想把我甩了一个人清净,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