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作死的老太婆!宋小米心中骂道,是他们求着喊着要回来吗?若非夏老爷手段尽出,他们才不回来呢!这才将将半日不到,就搞出这一堆幺蛾子来!
就在这时,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众人的夏子程慢慢地爬起来,仿佛是被这许多人惊到,才回过神:“哇——”
玉环连忙走过去,抱起他哄道:“二爷要什么?可是饿了?”
“踢,踢。”夏子程很快止住哭声,搂着玉环的脖子,小腿踢腾着往夏小宝的方向。
玉环的脸色微变,但是很快急中生智道:“那不是二爷的‘弟弟’,是二爷的小侄子呢。”
“瞧这俩孩子,多投缘啊!”老夫人笑得慈祥,“要我说,就该把小宝儿放在我屋里头。有玉环照顾他们叔侄俩,保准儿一个比一个白胖。”
“竹儿以前跟着娘照顾小宝儿,学了许多精细本事,我相信再没有丫鬟做得比她更好了。”宋小米低头抱着小宝,淡淡地拒绝。
老夫人只作未闻,看也不看她,兀自对夏子秋道:“秋儿,吃过饭你门回去就行了。小宝儿放在我这里,你尽管放心!”
放心才怪,夏子秋想也不想便拒绝:“我一时不见小宝儿就想得慌,还是放在我们自己院子里头罢。”
“哎哟,瞧你这一团的孩子气,都是当爹的人了。”老夫人笑道,话音一转,指着玉环道:“要不就让玉环跟着你们回去得了。合着程儿也大了,有小丫鬟们看着就行。玉环最会照看孩子的,手脚麻利着呢。”
夏子秋瞟了玉环一眼,撇嘴道:“别,她长得太丑,我怕吓坏小宝儿。”
“咿——呀!”仿佛为了应和,夏小宝窝在宋小米的怀里吐着泡泡。
玉环浑身一僵,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她丑?比宋小米漂亮一百倍好吗?不知不觉间用力,夏子程被她抱得不舒服,不停地扭动起来。玉环转身把夏子程放回床上,低着头恨起宋小米来——大爷不会没眼光,定是宋小米把大爷管得不近女色,真是好生恶毒的妇人!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老夫人不赞同地道,只见夏子秋一脸不以为然,忽而掩嘴,揶揄地笑道:“你媳妇刚生完孩子,这几个月都不能行房。不如让玉环在你屋里伺候吧,玉环,你觉得如何?”
玉环简直惊喜莫名,连忙跪下磕头道:“多谢老夫人!”
迫不及待的表情,看在宋小米眼里,气得浑身发抖。就在这时,夏子秋却一反常态,点了点头道:“既然老夫人执意,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宋小米不禁拧起眉头,玉环是老夫人屋里的人,又心术不正,他怎么答应了?他打得什么主意?却是丝毫也不怀疑夏子秋打算背着她偷腥,不说夏夫人那里他过不去,就在她这里都没可能。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夏子秋一向表现良好,值得信任。
只见宋小米想驳而不敢驳的样子,老夫人终于出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儿笑意:“行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你们回吧。记得每日抱小宝儿来我这里请安。”
玉环没有立即跟着,她的铺盖行李都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自然要收拾一番。心里满是甜蜜,脸上却装作舍不得的模样:“奴婢走了,老夫人照顾好自己。若是使唤不惯,就再叫奴婢回来。”
老夫人的脸上一点儿舍不得的表情也没有,反而满脸严肃:“我把你给大爷,你可要尽职尽责!”
“是,奴婢一定伺候好大爷,伺候好夫人和小少爷!”玉环郑重地道。
老夫人挥了挥手:“伺候大爷和小少爷是主要的,伺候那个村姑却不必了!我叫你去,还有一桩事要你做,那就是——”
回院子的路上,竹儿委屈又不解地道:“夫人,奴婢说得是真的。真是那玉环意图绊倒我,同时又扶住我。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是没安好心是准准儿的!她这样的人,咱们做什么把她接到院子里?”
竹儿没说出口的是,玉环那样不正经的女人,凭什么伺候夏子秋?
从前竹儿就喜欢夏子秋,不过是少女怀春,从没想过给夏子秋做妾或通房丫头。后来当了宋小米的陪嫁丫鬟,眼见夏子秋对宋小米的爱护,心里头只有羡慕与敬仰。因为夏子秋不像旁人那样三心两意,招蜂引蝶,是个难得一见的男主子。
难道因为玉环,一心一意的夏子秋就要变了吗?这是竹儿不能忍受的。
“瞧着老夫人的架势,非要把她塞给我们不可,即使我们现在推辞,往后还会找别的由头塞进来。”夏子秋揽着宋小米的肩膀,扶着她的手臂慢慢地走着。
宋小米皱眉道:“老夫人安得什么心?”
“总归不是好心。”夏子秋挥手挡住路边的枝丫,让宋小米与小宝儿先过,才随后跟上,“放心好了,有本大爷在,饶是她满肚子坏水也一点儿都使不出来!”
宋小米心中微暖。早就知道他不是那样俗套的男子,但是每次听他说出不让人失望的话,还是觉得骄傲:“好,我负责带小宝儿,你负责除妖降魔。”
那件事也该加快进展了。宋小米默默地往夏子秋的身边靠近一些,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只见不远处两个有些眼熟的丫鬟瞬间低下头。这种牛鬼蛇神的日子,真是一日也不想过。
下午,玉环提着铺盖行李过来,倒是乖巧许多,不再如上午在老夫人屋里时的张狂:“玉环见过大爷,见过夫人。”
宋小米坐在门口,正在给小宝儿缝制一顶小虎头帽,闻言头也不抬:“竹儿,你带她把东西放下。”
玉环终于心愿得偿,哪里在意她的冷淡,害羞带怯地瞄了一眼夏子秋,答了声:“是。”随在竹儿身后,打开帘子出去了。
竹儿恼恨上午时玉环的坏心,便挑了最不见阳光又阴冷的地方给她睡。玉环伺候老夫人多年,满院子里没有敢给她脸色看的,又是院子里头最有资历的丫鬟,哪里肯吃这个亏?登时便与她争执起来:“这是给人睡的地方吗?你欺生欺到我头上来了,胆子不小啊?”
竹儿掐腰甩头:“爱住不住。”小腰一摆,抬脚出去了。可把玉环气得不行,论吵架斗嘴,她没输过人,但是竹儿竟然不跟她吵?暗暗地想,等撵走了宋小米,看你还嚣张到哪里去!
十一月底,天已经十分寒冷了。玉环一路走来,脸上都冻得僵了,掏出小镜子一照,只见双颊红通通两坨,鼻尖也红着,活脱脱像只野猴子似的,不禁捂住脸。搓手跺脚好一会儿,又补了胭脂,才妩媚漂亮地走出去。
来到正屋门口,却惊讶地发现屋门紧闭,竹儿双手插在袖筒里,眼梢带讥诮地朝她看过来:“小少爷醒了,夫人在喂奶呢,你等会儿吧。”
玉环皱了皱眉,心里头不高兴,可是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毕竟夏子秋也在屋里,若是弄巧成拙,反而辜负老夫人的嘱咐。便慢慢地走到廊下,站在竹儿另一侧,等着开门。
谁知等了两刻钟,屋门仍然没有打开,玉环有些受不住,忍不住问道:“夫人喂小少爷,一般喂多久?”
“你问这个做什么?”竹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冻得惨白的嘴唇,坏心眼地不说。
玉环为了夏子秋上午的那句“她长得丑,别吓坏小宝儿”而耿耿于怀,来之前好生打扮了一回。可是再精致的妆容,也禁不住寒风割面。尤其玉环特意脱了厚实的棉袄,换上凸显身材的溜薄的单袄,更是冻得连连跺脚:“老夫人要我来伺候小少爷,我自然要问清楚了。”
竹儿嗤笑一声,转回头,慢吞吞地逗着她:“长短不等。有时一刻钟,有时半个时辰,都说不准的。”
“啊?!”玉环禁不住惊呼出声。可是没等她接受这个事实,更加令她无法接受的话便响起来:“有时喂完小少爷,大爷跟夫人会亲热一阵子,有时两个时辰也不开门的。”
“怎么会这样?”玉环的脸色彻底变了,可是看着竹儿讥讽的神情,又不禁怀疑起来:“难道你就一直守在外头?”
竹儿耸了耸肩:“谁说的?我怕你不知道,故意在这里等你的。大爷和夫人的规矩是,只要关上门,谁也不许在外头伺候。”说完这些,看着玉环仿佛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得意地走下台阶:“反正我离得近,大爷和夫人若要我伺候,在门口喊一嗓子就是了。”
玉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禁不住恼恨地跺脚,这个小蹄子,竟敢作弄人!
对于竹儿的话,她是不信的,只以为故意让她回屋,到时候宋小米去老夫人面前说她一句失职,趁机将她从院子里撵走,可就坏事了!脑中转过几回念头,终于是忍着寒冷,在门口等了下去。
屋里头,小宝儿吃过奶水已经睡下。宋小米侧躺在床上,拢好衣襟,听着外头不时响起的跺脚声,眼中浮起笑意:“照这样下去,她今日定要冻病了。”
夏子秋枕着双手,与夏小宝并排躺着,翘着二郎腿道:“活该,让她穿得少?长得丑,还不多穿些衣服遮起来,简直是愚不可及!”伸过手,挑开宋小米刚合起的衣襟,捏住自从怀孕后变得更加丰满的胸脯。
宋小米好笑地打开他的手:“你怎知道人家穿得多少?一定是你偷偷看了,你是不是在想老夫人的话,把她变成你的屋里人啊?”
“大爷的眼光会那么差吗?”夏子秋不依不饶地凑上去,越过小宝儿,要来点儿甜点尝尝。饥渴了四个多月,夏子秋已经很淡定,每天来点甜头就行。谁知刚凑上去,脸上便挨了一巴掌,顿时惊愕地低下头。
只见夏小宝闭着眼睛,把小拳头收回去。小小的粉红色的拳头搁在胖嘟嘟的腮边,说不出的可爱。夏子秋气得道:“这臭小子,睡着了还要占着?”
宋小米咯咯直笑:“让你跟儿子抢食儿?”
当天晚上,在门外从下午等到傍晚,在寒风中站了将近两个时辰的玉环果然生病了。浑身发热,流着清鼻涕,“阿嚏”打个不停。夏子秋满脸嫌弃地道:“真是不中用。去屋里养着吧,别把病气过给小少爷。”
玉环委屈又伤心地回到屋里,在不见太阳的阴冷的屋里,养了七八日才好起来。人已经瘦了一圈,在老夫人院子里养的好气色全都不见,整个人显得苍白又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