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秋被质问得把头埋得更低了,绕在指尖的素帕抵着鼻尖,泫然欲泣。宋小米不禁奇道:“白小姐,你的表哥现在不在这里,你做出这副模样有意思吗?”白静秋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轻颤,柔弱地道:“宋姑娘,那件事是我的不对,我请你原谅我好吗?表哥他现在要撵我走,我知道他是为你出气,我以后再也不敢对你无礼了,请你劝劝他不要赶我走好吗?”抬起一双泪盈盈的眸子,哀哀可怜地瞅过来。
宋小米一阵难受,动不动就扮纤弱的白静秋比装贤惠的宋大米更讨厌:“你跟我说这个有何用?我不是他娘,岂能管得了?”
白静秋更加可怜兮兮地道:“宋姑娘,你就帮帮我吧。我从小就想嫁给表哥,我喜欢他喜欢得要命。如果,如果你帮我这一回,我就同意他纳了你!”
“呸!”宋小米气得拍桌而起,“谁要做妾?夏家有钱了不起吗?人人争着抢着嫁进门?”
“你,你不愿意做妾?你要当正妻?不,这个不行的。”白静秋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拼命地摇着头:“宋姑娘,我不可能把正妻之位让给你。夏家也不允许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子做表哥的正妻。”
宋小米只听她腻腻歪歪,没完没了,拂袖道:“我直言告诉你,我不喜欢夏子秋,也从来没想过跟他有什么。你激我来此到底有何事?倘若无事我便走了。”这屋子里头有一股香腻的味道,熏得人头都晕了。
白静秋连忙站起来,拉住她的手道:“宋姑娘,你别走。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误会你的。我没有想到你是如此品性高洁之人,这杯茶就当我替你赔罪可好?”端起一杯茶,先饮为敬。
宋小米并不举杯,白静秋见状,眼睛里涌起雾气:“宋姑娘不肯喝,是不肯原谅我吗?”
“换了你肯不肯?你家丫鬟当街骂我,还扯烂我的衣裳,险些让我万劫不复,换了你肯吗?”宋小米没好气地道。
白静秋被她说得涨红了脸,急忙又倒了杯茶水:“我再干一杯,请宋姑娘消气。”
宋小米被屋里燃的香料熏得难过,摆摆手道:“今后你别再招我就是了。否则我虽然没什么能耐,也不与你干休的!”
白静秋连连道是,唯唯诺诺仿佛软弱可欺的模样。宋小米皱起眉头,总觉得不对。白家与夏家结亲,可见也是富贵人家,何至于如此低声下气?之前唆使丫鬟给她难堪的嚣张劲儿呢?在心中生了警惕,淡淡地告辞:“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忽然见白静秋的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走?”白静秋缓缓抬起头,素帕掩在鼻下,轻笑一声。宋小米顿觉屋里的香腻味道更浓重了,头也越来越晕,不由一惊:“你做了什么?”
方才白静秋敬茶她没有喝,便是存着提防之意,没想到还是着了道。宋小米急忙抽身,掩着嘴往门口扑去。白静秋一双细眼瞅着,不仅不阻拦,反而悠悠地坐回去。
宋小米愈发觉得古怪,屏住呼吸往门口快走。刚拉开门,蓦地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异常高大的男人,连忙刹住脚。那人低头一笑,伸手朝她肩头揽来,一股浓烈的男子味道侵入鼻尖。宋小米呼吸一窒,被壮汉单手抱着退回,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在眼前关上,骇得不行:“你是谁?放开我!”
一边说着,一边拼命捶打他。这副身体力气极大,虽然宋小米此时有些昏昏沉沉,拳头落在壮汉的身上仍然有些力气。那人舔了舔嘴唇,粗咧的嗓音道:“这个妞儿不错。”
“只是警惕得紧,我劝了两回也没喝这媚香茶。”白静秋不无可惜地道。
壮汉不仅不失望,眼睛里反而闪过兴奋:“没有正好!黄三爷有段日子没骑过烈马了!”赤裸裸的眼神看向怀里的宋小米,黝黑的大手往她的脸上摸去:“好个力气不小的美人儿,别乱动,留着力气晚上伺候爷,哈哈!”
白静秋的眼底闪过厌恶,起身道:“那人就交给你了,可别让她跑了。”黄三的注意力早就放在怀里不停挣扎的宋小米身上,不以为意地道:“从我黄三手里跑出去的男人也没几个。若是叫这闻了散魂香的小女子跑了,我也不用活了。”
宋小米终于知道白静秋打得什么主意:“白静秋!你不得好死!”头越来越沉,怒意却越积越多:“你有种就杀了我!只要我不死,你就等着瞧!”
“啧啧。”白静秋走到她身边,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你还回得来吗?”
宋小米被黄三摸在脸上,气得浑身发抖。上辈子被宋大米横插一杠,害了性命,重生成为宋小米,难道又要栽在同一个下三烂的手段上吗?
“贱人,夏子秋不会娶你的!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娶你!”宋小米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宋大米害她是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白静秋是为了什么?她对白静秋毫无威胁,白静秋居然如此对她,简直阴毒狠辣到了极点!
楼下,方芝坐在楼梯口,点了一壶桂花茶慢慢品着。忽听楼上响起脚步声,抬头瞧去,白静秋婷婷地走下来。放下茶杯站起来道:“宋姑娘呢?”
“方公子还没走吗?”白静秋来到楼下,轻笑一声,“宋姑娘出门时遇到熟人,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她跟我说若方公子还在便不必等她了。”
方芝并未起疑,点点头道:“多谢。只是我既然与她一同来,便应当一同离去才是。”
“方公子可真是好风度。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回啦。”白静秋颔首笑道,转身就要离去。刚走出两步,忽然回过头道:“方公子姓方,同珍绣坊的方家是何关系?”
方芝尚不及回答,忽然门外响起一个轻蔑的声音:“我道你今日没有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原来跟方家的三少爷偷情来了。”
“表哥!”白静秋又惊又喜,惊的是夏子秋为何来了?喜的是夏子秋满脸醋意,连忙退后两步与方芝保持距离,“表哥,你误会了,我今日才遇见这位方公子。”
夏子秋嗤了一声,扭头对旁边的蒋行端道:“你可要给我当个证人,白静秋顶着我未婚妻的名头,却跑到酒楼里跟方家的多情公子偷情。是她不守妇道在先,怪不得我解除婚约。”
“表哥!”白静秋跺跺脚,迈着小碎步跑到他跟前,抱住他的胳膊撒起娇来:“表哥,你误会我了。我才不认得什么方公子圆公子呢,走,咱们看花灯去。”一面说着,一面往夏子秋身上贴去。夏子秋最讨厌人靠近他,顿时往外退去。
白静秋心中一喜,不待露出笑容,忽然楼上传来一声男人惊痛的怒吼:“啊!”
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几人全部惊呆了。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血葫芦似的躺在地上,腰间骑着一个绿衣少女,手里攥着一根尖锐的簪子,疯了似的往他身上戳去!
“宋小米?!”夏子秋瞳仁微缩,惊叫道。
“宋姑娘?”方芝愣住了。
绿衣少女转过头来,俏脸上沾着点点血迹,杏眼内满是怒火。视线在几人中扫过,最后落在白静秋身上,渐渐露出一丝笑容:“白小姐。”
白静秋没有见到预料中的情景,反而见到这样一幕,顿时后背一凉。被宋小米投过来的视线盯在身上,摇着头后退道:“不是我!不是我!”
夏子秋见宋小米坐在黄三的腰间,皱起眉头,走过去把她拉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是谁?”低头踢了黄三一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黄三捂着下身,弓着身子在地上打滚。裤子上沾满血迹,染红了他的双手。****的胸膛上七八个血洞,不停地往外冒血。
白静秋自小娇生惯养,即便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顿时吓得双腿一软,往玉珠身上倚去。玉珠也吓得够呛,被白静秋一倚,双双软倒在地上。蒋行端看了她们一眼,又看看抿着嘴唇满眼仇恨的宋小米,眼中划过异色。
夏子秋见着宋小米这副模样也觉得眼皮直跳,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往她脸上胡乱一抹,谁知越抹越脏,宋小米整张脸都变成血红色,眼皮子跳了跳:“去打水来!”
屋里唯一的丫鬟玉珠已经被吓得软在地上,一动也动不得。夏子秋只好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正想往宋小米的脸上泼去,谁知宋小米已经不在原地,居然走到白静秋身前。染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弯下腰道:“白小姐,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白静秋只见她身前一片鲜血,面露惊恐地道:“你,你别过来!”
“你刚才不是很嚣张吗?现在知道怕啦?”宋小米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前后两世都栽在同一个招数下,简直忍无可忍!
白静秋只见宋小米染血的手缓缓举起簪子,朝她的脸上划来,顿时眼白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