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宋小米冲出尚宜轩,飞快地来到苏谦玉身边,揪住他的衣裳,心跳得厉害,“爹——你爹怎么啦?为什么你说他不行了?”
苏谦玉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走开,别挡道!大夫,你快点,人命关天啊!”
“你,你这后生,人命关天的事,怎么不雇个车?”老大夫气喘吁吁地道。
苏谦玉一拍脑袋:“我着急来,给忘了!”
最终还是老大夫找了车,急慌慌地出了镇子,往宋家村行去。宋小米想跟上车,苏谦玉根本不理她,驾上车就走。宋小米咬了咬唇,一跺脚,跟在马车后头发足狂奔。幸亏宋家村离得不远,宋小米牟足了劲,小半个时辰后就来到宋家村西头,苏家门前。
苏谦玉送老大夫出门:“麻烦您了,真是多亏了您。”
老大夫斥责道:“一把年纪,不舒服就尽早看病,再有下回,神仙也难救了!”
宋小米躲在远处,听得心尖直颤,苏长福的身体一直很好,这次急汹汹的是怎么了?再想听清楚些,却见老大夫进了车里,对话到此结束。偏偏苏谦玉送走老大夫后,直接背过身进了院子,根本看不清表情。
宋小米咬了咬牙,走上前敲门。
苏长福躺在床上,虚弱地咳嗽着:“把老大夫送走了?”
苏谦玉坐到床边,答道:“送走了。爹,你可吓死儿子了,以后再别喝那么多酒了。”
“爹高兴。”苏长福咳嗽两声,缺少光泽的脸上荡开笑意,“婉儿大仇得报,爹高兴!”
苏谦玉不说话了,顿了顿,道:“妹妹若是有灵,也会高兴的。”
忽然苏长福道:“我叫你到她面前喊几声,你喊了没有?”
“喊了。”苏谦玉说道,不高兴地皱起眉头:“爹想做什么?她姐姐就是害死妹妹的凶手,你理她做什么?说起来也怪,她听到后很紧张地问我怎么了,还一路跟了回来,我送老大夫走的时候她就躲在树后面偷听,还以为我没看见。”
苏长福顿时激动起来:“你说什么?她跟过来了?咳,咳咳——”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响了,苏长福眼睛一亮:“快去开门!”
宋小米忐忑地等在门口,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苏谦玉黑着脸道:“进来吧。”
“苏大伯怎样了?病得严不严重?”
“我爹好得很。”苏谦玉道,把她带到苏长福床前,“你看过了?没事就走吧,别吵我爹休息。”
“谦儿,怎么待客呢?”苏长福忍着咳嗽,瞪走苏谦玉,温和地对宋小米道:“小米快坐下,难为你有心想着我。”
宋小米眼也不眨地看着他:“您,您怎么样了?”
“没事,喝了点儿酒,又吹了风,不要紧,吃两帖药就好。”苏长福不在意地道。
宋小米听他说没事,鼻头一酸,险些流下泪来:“苏大哥先出去行吗,我有话要对苏大伯说。”
苏谦玉很爽快地出去看狗蛋儿了,宋小米犹豫了下,往床边一坐,对上苏长福有些期待的眼神,强忍住颤抖,挤出笑意道:“您年纪大了,就该多注意才是。以后不能爬高,不能沾凉水,少吃肉,不要吃太咸的,记得多喝水。”
“冬天的时候,叫嫂子给你做的鞋在鞋头多放棉花,不然又要冻脚。”
苏长福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仍然吃了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出门的时候戴上护膝,您的膝盖受不得凉。”
“没事多出去走走,舒经活络,您看村里的郑老头,身体多好?”
“给狗蛋儿起个像样的名字吧,不然狗蛋儿长大要生气的。”
每说一句,苏长福就激动一分,然而宋小米却越来越平静,最后说道:“你们过得好,苏姐姐也就安心了。还有,她一直好好的,以后也会好好的。”
苏长福的嘴唇抖了抖,眼眶湿润起来,模糊的视线中,只见宋小米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挺拔秀气的背影,跟他记忆中最深刻的影子重逢:“保重。”
“婉儿——”苏长福伸出手,没留住那个背影,热泪流下来。
苏谦玉听到动静,抱着狗蛋儿走过来,见苏长福满脸泪痕,吃了一惊:“爹?发生什么了?宋小米呢?她干了什么?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我去找她!”
“等等!”苏长福叫住他,“瞎冲动什么?把狗蛋儿抱过来给我看。”看着狗蛋儿黑白分明的眼睛,缓缓说道:“狗蛋儿的大名,就叫苏平安。”
宋小米从苏家出来后,再也忍不住,泪水流了满脸。今后,她就只能一个人走下去了。
回到尚宜轩,张管事正要把她的绣的屏风挂起来:“小米,你回来了?你说这件挂在哪里好呢?”
宋小米面露歉疚:“张叔,这件,我不能卖了。”
“不卖了?”张管事脸上的笑意淡下来,“价都说好了,怎么又不卖了?是不是嫌价格低了?小米,这已经是最高的价了,你卖到哪里也不可能再高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小米连忙道,“实在是,这件绣品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如果张叔愿意,我再绣个别的?再绣出来我只收半价!”
听到她这么说,张管事的脸色好看一些:“那也不必,我们不是欺负女人的人。”
宋小米再三感谢,才抚平了张管事的不快:“好了好了,看把你吓的,以后只要你绣的好,张叔还收你的,行了吧?真是的,小姑娘,秘密真多。”
半个月后,宋小米揉着眼睛,把新绣好的硕果压枝头展在张管事的面前:“张叔,绣好了,您瞧这个不比原先那个差吧?”
张管事笑眯眯地递过来一包银子:“这个寓意虽好,意境上比不过原先的芙蓉出水,这里是三十两银子,你收好了,概不退还!”
宋小米做了个鬼脸:“知道啦。”
收好银子,宋小米的表情正了正:“张叔,我有件事情想跟您商量。”
张管事拍拍胸口,吹着胡子道:“刚收了银子,莫不是这就要反悔吧?不兴这样儿的。”
宋小米扑哧一笑:“当然不是,您可真逗。我有件事情想跟您商量,那个,我可能不在这里绣了,我打算去刺绣之乡丰州。”
张管事怔了怔:“怎么突然要离开了?”
“我本来就有个心愿,想见识天下最有名的刺绣,也想学一手好绣艺。”宋小米真诚地道,“张叔知道,我没什么牵挂,想去哪里便去了。只是我没出过远门,在丰州也人生地不熟,张叔到过的地方多,能不能帮我打点一下?”
“这个没问题。说起来我们东家便是在丰州,我在那里也有两房亲戚,到时介绍你给他们,也能照顾你一些。”张管事道。
宋小米很是惊喜:“那就太感谢张叔了。”
张管事看着手里的绣活,很有些舍不得她:“你要走,是不是因为最近的流言?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别理会,那些碎嘴的人,迟早被剪了舌头。”
不知是谁透的风,最近很多人在传,苏婉玉一案,指证宋大米的蒙面人就是宋小米。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仿佛他们亲临现场似的,说宋小米不知好歹,忘恩负义,凉薄无情,见色忘义,为了跟貌美公子套近乎连亲姐姐都出卖,各种各样,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也怪原身太能惹祸,几乎人人都认得她,宋小米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异样的眼光,出门就被指指点点。
“哪里就是那样了,我才不在乎那些。”宋小米豪迈地挥了挥手,“我就想当一名董娘子那样有名望的绣娘!等我去了丰州,拜了师傅,三十年后肯定不比董娘子差!”
宋家村北面,蒋宅门口多了一辆马车,两个婆子从上面走下来,扶着两名如花似玉的漂亮少女,敲开蒋宅的大门,缓缓走入。
“什么?要我现在就收了她们?”夏子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老夫人有令,如果少爷不回去,就先收了这两名丫鬟,生个孙子给她老人家。”一个婆子说道。
“凭什么?我不回去!我也不收她们!”夏子秋看着两名面如桃花,走起路来杨柳扶风一般的丫鬟,仿佛看见可怕的东西,“要我跟她们生孩子,我不如去死!”
两名漂亮的丫鬟仿佛听习惯了,低着眉眼,并不伤心。只听一个婆子道:“既然如此,老奴就不客气了,老夫人有令,如果少爷不依,就使用强制手段。”
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纸包,在夏子秋的眼前晃了晃:“少爷,你还是从了吧。”
夏子秋一跳三尺远,恶狠狠地道:“你们敢!我娘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个婆子的眼皮子抖了抖:“老奴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夫人没权利处置我们。”
说着,把纸包倒在杯子里,盖上杯盖晃了晃,朝夏子秋走去。另一名婆子已经来到夏子秋身前,麻利地钳住他的胳膊:“请少爷恕罪!”
“我回去!马上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