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管用?”少年男女各是不信地看着站在正中的少女手中的青瓷瓶子,她们所站的位置正是几年前雪崩的出海口。浪大力冲涌而起,成块的碎冰被席卷进了远冰洋,吞的不见了踪影。临近冰洋,水流骤急,自从上次的事故后,附近的渔船都不敢靠近入海口。这里也是冰原唯一能看到日月的地方,夜季往昼季转换的最后几日里,除了在冰洋线上隐现的曦影,灰中带亮的天穹上,七彩的日夜星霞交替而现,映在结了千百年的冰面上,如同琉璃宝石,熠熠夺目。
“这可是丹妙妙为冰洋一带的渔寮专门炼制的捕鲨”海靥”。”十三岁的韩银若只穿了件米色单衣,腰间依旧饰了普通的裁布腰缠,在冰冷刺骨的风雪里,看着就是冷瑟,她却如同不知寒一般,没有丝毫的冻颤。五年里,她的样貌只是稍微长开了些,头发依旧才到肩侧,总是随意的缚在一边,却又分明有些不一样了。让人眼前一亮的除了那道更加鲜活灵动了的流转眸子外,她身上的曲线也更加显着了,腰纤瘦了不少,胸线浮凸有致,更显得身姿玲珑。
“这是寻常渔民一年的用量,只需几滴,就能让一里范围内的活鱼睡上小半日,你们跟着我一起出去,身边的差事都打点妥当了?”说着,她脚下轻点,在几块碎冰上踮跳而过,避开冲过来的冰流,站到了一块卡在出海口的冰块上,往远处的冰洋看去。洋面上,浮冰凸起,几只雪燕振翅飞过,远处依稀传来了犀角号声。
这常人眼里的天生不畏寒冷酷暑却是得来不易。这几年,她并没有别人预料的那般,学了武斗堂的整套武功路数。胡三无得知她在雪里活埋了几月还是生龙活虎后,先是一番长叹短吁,哪知没几日就整出了一套很是古怪的强身健骨之法。说起来和这新法子比起来原先的雪中窥人就显得是厚待她了,至少那时是穿着袄子的,这次可就是…。该法名为双涤,冷涤热涤各不落下,每日早晚必晨雪化水做浴,须再得热水滚沸而浸。
若儿最先也是不肯,谁知胡三无听罢就做出了无奈叹息状,“这可怎么是好,你看和你一起的几个娃娃,都是学凝神会使术,师父也想教你些气势惊天的拳法腿术,不落了下风,只可惜那些拼命的招式都是在被你师公丢到冰洋孤岛遇险时求活命时悟到的。也罢,近日,我也是闲了些下来,我们俩拾撮拾撮,去趟冰洋好了。”
于是乎不做二念,当天她就有了第一次双涤。雪水取来倒是容易,胡三无照旧送上一口护气,只可惜这些个护气,罡气都是一般效用,吊住一口气,却保不住人舒适。五十那日又学了个攻击的新术法。冰刃,就兴冲冲得寻了过来。只见若儿满面青紫,双脚僵拖而走的凄惨摸样,立时就将冰刃忘到了爪哇国去了,又是险些被吓哭了出来。胡三无还不罢休,打发走了哭啼吵闹的五十,又是煮上一锅沸水,某娃依旧吊着口气,入盆之时,人还是僵硬无比,出盆之时,如同煮熟的红虾子,全身上下都是没有了一块好肉。
若儿只记得初始经历那双涤时,肌肉筋脉骨头立时没了知觉,四肢皮肤也都是紧缩了起来,到了后头,依旧是难受的紧,仍然冰铸火浇的痛苦难耐,她总是将喊痛的声音卡死在了喉里,心里脑里反复想得只有一句,不能输在了别人后头,不能回头再做最下等的。芳菲弃子。在冰水和温泉的两重冷热交替下,她对冷暖都失了敏感,并没有练成铜铁之身,也没和胡三无一般身形彪悍起来,只是比同龄的少女发育的要好些。
若儿的身骨虽然耐得起了雪打风吹,一双花拳配上两只秀腿,却就是学不会胡三无的一般胸口碎得大石,一掌拍死老虎的强悍气势,胡三无心死之余,只好放弃让她武斗双修的美好愿望,双涤之后,只期许她能练个耳听四方,眼观八方,更是几次偷偷将她带到了冰之渊里,只是,她这徒儿每当听到一些风吹雪动,就是跑的飞快,当真是四肢矫健,耳明目聪。今日在浮冰之上,几下跳跃,若是让胡三无看到,也是要赞她身姿灵绝,除了这一身轻巧,也就再无其他了。
比起若儿,女大十八变这话倒是应在了五十身上,自从那阵子若儿失踪之后,她就是发狠的自埋自怨了几月,连见了最是喜爱的葡萄也是没了胃口。几月之后,总算盼到了若儿得见生天,她的好胃口却是跟着一起没掉了,那满脸子的软乎白肉就如见了日头的雪一般,消失了个干净。原先矮胖的身形更是如同初春的柳条一般舒展开来,脸是锥了,眼是开了,冰原的气候更是养得她肤净颊红,活生生有了分美人胚子的相貌。和若儿相比,她穿的稍微多些,米色双层夹袄,腰间却是系上了根昭示弟子身份的米穂绸带,那次的闷练雪绛之后,她也是开了窍般,接连学会了好几个新的术法,在冰裁的举荐下也是成了一名普通弟子。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斐妄,眼里有些相询的意味。
斐妄和五十差不多的衣着打扮,看着她面有难色的,他原先盖住双眼的额发已经被梳绑成了发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霞光流转在他灰黑的眼里,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你当真要去找那龙头鱼。”
“可不就是那只鱼让五十憔悴成了现在这个摸样,让你们白忙活了好几个月,让我在雪下活埋了那么多日,最可恨的是让我们丢了上次小狩的三句天机和那一堆狩励”若儿想起这些来真是历历在心,她矗在冰块之上,单衣上透出了天边最后的红霞光茫。
她嘴上的这番说辞却是一早就编好了的,前些日子,黑玉又是整日整夜地躲在了书室之中。五年之中,黑玉的灵体总由好坏各占一半比变成了现在的日间频繁的闭室不出。最早之时,她只是在夜季才呆在布了上九阵的书室中,一年里头,也就是那么几个月。再到后来,黑玉开始三申五令,不许她靠近书室,近一年来似乎更加严重了起来,这样昼夜交接的时分她也是躲在了书室里,她思来寻去,还是按捺不住,找到了暴雪那里,求了好几次,才得了一句:“冰洋有鱼,名为龙头,龙头鱼瑙,可化蛟戾。”
这明里暗里的三个师父,若儿这几年来也是将他们的脾气都摸透了。比如说胡三无,虽然最是硬悍,其实是个好欺负的软耳根子。墙中的雪师父,生性虽冷,一个不满就会造的雪崩事小,活埋事大的下场,唯一抵消不住的就是软磨硬泡。若儿吃准了这一套,自打她在雪底修得了海纳法之后,每日都是软磨硬泡着要学上一套新的术法。暴雪先时,也不理睬。等到她自认为身法轻灵,不再学着雪球一路滚下时,一日,暴雪突然无心地说了一套月转星移可道可术的身法让她回去琢磨。若儿听了这么个名字,当时就乐坏了,连忙问起了修炼的秘籍,只得了雪的又一句话:“月转星移是我观天上夜月晨星变化而出的一套步伐,求得就是一个“随心所欲,月渺星稀”你只需每日观看星象,月落星起,自会发现个中的奥妙。”
若儿虽还好奇暴雪在里面哪能看到的星月之余,还是将他的提示记了下来。每当星辰升起时,总有一人对着漫天星斗,遐想连篇,为此无数次闪了脖颈,再于是乎,见不到月亮的南原学徒总是要揪着狗一只和狐狸一只坐在远冰洋的出海口,看着隐匿在外的月亮。星南北移动,月东落西升起,千把个日头上来又下去,这一套月转星移还是只能遐想不能明使着,也让若儿再想求其他术法的念头就这么搁置了下来。只因为暴雪的另一个脾习就是,善始善终,没学会手里的,就不用巴巴念着他身上的。
若儿的无奈之下只能单调的练着海纳法,日渐精进,就算不埋在雪下,就可以自如地运用了,最先的时候,她还需要细心的查找到埋在雪原下的同源婆婆纳花,吸取些花阴之元,日头久了,她开始连着苔藓,甚至是冰棍树的阳木之元也吸纳了进来。更有一次,在胡三无的带领下,再入雪之渊时,她只是走着,就发现草深木齐处木元之气最是繁茂,她虽然阿修行还浅,只能感觉到一小部分,但也让她平日里的饥寒,酸胀之感都是一缓,只可惜,也还仅能补偿些粗浅的疲饿之感。
得了暴雪的那一句提点后,她也是迟疑了很久,那日龙头鱼的事情,她虽然记得并不清楚,只记得脚下传来的撕天裂地般地重击,直震得一干人都被活埋在了雪地。那一日响在耳边的哭叫声,心里还是有些迟疑,隐隐的不安感还是让她知道,那鱼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犹豫之下,她只想再确定下黑玉的情况,她不敢明着忤逆了黑玉不能擅入的意思,就是偷偷地潜了进去。习了雪说得那套星移月转之后,虽然还是得不了特别明显的好处,但她的身下却是又轻便了不少,踏在雪地上,竟如无声一般。她不敢靠得太近,但是里头发出的压低的痛吟声,这种声音,她再是熟悉不过。黑玉的性子却是和胡三无和暴雪不同,她永远都是喜欢一人死撑着,喜怒都是埋在了心里,只怕是真的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也会瞒着不说,就如同自己强忍住梗在喉里的痛时是一样的。
她几番思量下,才有了今日的举动,只是这计划,又是有了变化,这五十一的单人出行,硬生生成了五四五组合的初次涉世之行。
这个卷名,有点那个啥,凑活用了啊,四个字,不容易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