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季的到来,对初来乍到冰原的若儿的日常生活着实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虽然她小时候也曾在漆黑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也为此对黑暗有了一种莫名的厌恶。幸好,黑暗只是整个夜季的一小部分。处在极北的冰原地势高,星辰也为此尤其璀璨,交相辉映,使得夜季的大多时候,星辉经雪光一折射,周边还是显得分外亮堂。只是一月里也会有小半的时候,天空如凝墨铺洒满纸,原上只能是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狐洞里更是不见了寸光,唯一还有些光亮的就是大耳狐狸的金色眼睛。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北原都会采办一批鲸油灯过来,只不过这灯都是由上面依着人头发下来的。凤见这闲事长老就讨了这发灯的差事,将南原上下走了个遍,美其名曰做做个人屋访,只是谁经她的拜访后,好好的冰垒子总是会少几块冰砖。于是乎,这几日,总是看到几个南原的弟子,连夜浇补着冰屋。
只是轮到最后那名学徒时,她还真费了脑力,实在没人知道她住在哪里。最后,她做了个歪打正着的决定,干脆就送到了五十的住处,她虽然也不知道若儿住在哪里,反正在她想来,托给五十是一样的。凑巧若儿也正为这小半的黑夜令她烦躁不安的事,来找上五十商量怎样才能取到照明的火种。
“五十一,你果然在这里”冰原的星辰这时还没有南移,星辉依旧徐徐洒亮,五十正准备带着若儿去找冰裁找点门路,就见凤见走了过来,自从那日被若儿指出紫裙金丝碍事之后,她就刻意穿起了样式最简单的紫色素裙,显得清雅了许多。只是今日的点点星光下,她身上却换了件布料更加独特的莲花长裙,整个人呈出了紫莹色,星光雪光之下,衣裙就如笼上了浮光紫影,比平日里的镶金丝还要引人注目些。
她见若儿满眼的不可思议,撇了撇嘴,“这是冰裁手里刚出来得夜装,听说是涂了些磷光粉,你们都得去领上一件。最近原里有些不太平,前段日子,几个东原的普通弟子不小心杀了只就要下崽的冰角狼,最近原上的狼和豺都跟着不安分起来了,老是有听到兽群的叫声,尤其是你们这些个蹩脚的小学徒特别要小心,不要胡乱穿越平日荒凉的边原。”
她说完,才递上特意送上门来的灯。说是灯倒是托大了,这灯无托无油,其实只是一条黄棕色的灯芯,整个芯子看着就细巧的一条,只有懂得内情的人才知道这小小的灯芯很要费些人力。
临冰原远些的流冰洋里有一种抹香巨鲸。擅长渔猎的土著会叫上一些术士和武者一起出海,围捕巨鲸。运气好时,就能捕上一只,这鲸的一身都是极好的材料,除去大量的脂厚鱼肉,皮下、内脏和筋骨熬煮而得的油脂,再由大火熬制七日,凝练出来的那层油脂,再经制灯人,揉捏成芯。这灯芯呈黄棕色,虽然带着一股鱼腥味,点起来却异常明亮,还不带一丝晃眼的油烟,还极耐耗,一个夜季下来都是绰绰有余。只是说这抹香巨鲸太过稀少,也就冰原这带才普遍使用。若儿初次见到这样的物品,还有几分宝贝,只是这火种又该去哪里取。
“这灯芯经过了玄原几名修炼火元的上位弟子的手,都施了特殊的定灯之咒,无星的那几天里,鲸油灯会自点自熄。你只用将它搁在干燥防风的位置就可以了。”
若儿和五十各自领了一条,见凤见转身就要走,若儿问了一句:“小紫凤呢?”
凤见平日和紫凤都是形影不离,今个落了单就显得有几分奇怪,“它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修炼去了,我也是好几日不见它的踪影了,它也该凤涅了,都足足有十八年了,到时候再见就不能再称呼它是小紫凤了。”明明是漫天的繁星下,紫色的身影却显得有些寂廖,凤见确实有些伤感,连顺手敲掉的冰砖都拉在了原地。机警的五十见她一走,连忙转了一圈,将扔在一旁的冰砖又安了回去。
冰原的四大司分布各不相同,除了连五十都没去过的器阁,其他三司都坐落在南原。若儿只到过药庐和酿坊,这是头一次到裁居。裁居建在一个临湖的坡面上,只是这湖和其他冰湖相比有些特别,里面是寸冰难见,常年都是冒着热气。
若儿这才记起冰原纪簿里曾提过,冰原表面厚冰覆盖,下面却是地热阵阵,眼前这据说是用来扎染定色用的泉湖想来正是其中一处。腾着连绵水汽的湖面被均匀地分隔成了十几个小池,站在高出往下看或是红波翻腾,或是绿波荡漾,或是蓝光涟涟,正是吧冰原几原的颜色都尽收到了眼底,看得若儿不禁对自己的夜装起了几份好奇。
五十嘴里经常提起的冰裁婶婶就是裁居的总司。裁居里面,除了一两个帮忙搬进搬出成布匹和成衣的裁徒,下到选布,上到裁剪,原里近千人的衣服都是有冰裁一人操办,听到这里若儿对这了得的冰裁起了几分好奇。案上除了摆放着几块刚染定的布匹,就只剩成排的冰针,大大小小,各不相同,有些十指长短,有些筷般粗大,更有一些只有毫毛般细小,只是材质都是用冰凿磨而成。
若儿看着在鲸油灯下发着五彩光泽的缝针,两眼都瞪直了。
“姨”五十冲着来人喊道。若儿抬眼一看,满以为会看到一个手脚轻便的中年女子,却只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和酒司差不多的棕衣暮年老太,霜华早已满头。冰裁不就应该光鲜满目,至少也该和凤见一般,身着时令的衣服,打扮的满目风流,又为啥只穿着最简单的粗布麻衣。
若儿看看老太,又看看整排的冰针,“冰裁?”
老太看见五十带着人,笑了起来,额上的纹路舒了一脸,“小锦,你总算多了个有趣的小娃玩伴。小娃,你那是什么神情,是不信老生的能耐。”
五十连忙摇头,正想提醒若儿嘴上松个口,她嘴里已经蹦出一句:“这些针都是您老人家一人使唤的,这我可不信。”
“你这小黄毛小儿,倒瞧不起我们这老一辈了,这里正是你们南原要的那批子夜装”她指着案前的那几匹米光阵阵的荧光布,“你若是能穿得上这当中的任何一根针眼,我保管你们南原是第一批拿到这些新的夜装,照着流程来,你们本该是最后一批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