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陆的这场武祭如同烟火般璀璨,留在了一些人的心间,但似又引发了更重的硝烟,第二日,当众臣子见了太子的尸首被抬上来的时候,满朝的臣子没有一人敢说话。
更多的人,是看向了高坐在了帝位上的北帝,这名曾经叱咤一时的伟岸帝皇,这时却如同黯淡的明珠般,他每发出一阵咳嗽,都如同风中的破布,看着又凋零了几分。
后宫的妃嫔们得了声响,也都是围了上来。北陆的皇后早就已经过世,后宫这时管政的是三皇子的母妃。金玉妃。她见了皇上咳得厉害,忙迎了上去,在旁轻抚着。
只是那满带关怀的眼不时地看往了地上的尸首,总算挤出了些眼泪,帮着北帝痛哭出来,“可怜的皇后姐姐,当年生下太子,也是千般辛苦,哪知好不容易太子到了登位的年龄,却还是死在了半路。”
满朝堂中,没有人敢多说话,只是看往北帝的眼里,都多了丝怜惜,北帝的身子已经不如当年,他双眼红肿,自打昨夜收到了太子半路遇袭的噩耗后,他都是这般样子。
精控走向前去,揭开了蒙着尸首的丧布,太子全身都成了冻白模样,四肢伸得笔直,模样看着很是凄惨。
一旁的金玉妃见状,连声痛哭了起来,三皇子在旁也是跟着干吼了几声,朝堂上也接连有了哭叫声,只是又有几人真的是有些悲色。
精控在旁看了片刻说道,“下手之人力气快而准,想来也是大力之人,又在了太子回府的必经之路,只怕是熟人,我看还是从侍卫中调查一番。”
精控话音才落,人群中就走出了几名臣子,“太子身亡,国不可一日坞储君。”还扯着个嗓子的三皇子停下了声,偷眼看着眼前的北帝,身旁的金玉妃也是泪眼婆娑,只是手中用来抹泪的锦帕绞缠在了一起,看着很是紧张。
北帝靠坐在了帝榻上,说道,“此事改日再谈。”
听了这话,一干臣子忙跪了下来,连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储君,还请北帝三思。”正是胶着时,一旁走出了名汉子,正是远山城的步将军。他粗声骂道:“北帝都已经说了改日再议了,你们这帮文生怎么还是不知轻重,当务之急正是要找出是谁谋害了太子殿下,立储君的事情又急什么,北帝这会儿不是还健在,你们又急些什么。”
听了这话,那些文生也不敢强求,金玉妃眼里闪过失望,又低声啼哭了起来。三皇子这时也不顾自己那双残臂,连忙往前说道:“父皇我想起来了,那日,武祭结束之后,我发现风瞳身后跟着的那名风拍子没了踪影,而且,比赛的三人之中,其中一组的三人也不见了踪影。”三皇子虽是好色,但也是个办事细心的人,那日虽然是平白断了臂,却也将武斗场内的人都排查了一番。
听了这话,北帝眼里也是多了几分疑色,他连忙派了人前去传唤风瞳。风瞳似猜到了般,早早就等在了刹雪宫外,身旁赫然还是跟着风磬。
见了“她”那三皇子就大声喝道:“风瞳,你可知罪?”
风瞳却并未回答,风磬上前说道:“三皇子,谁借了这个胆,敢用如此口吻和风主这般说话。”
北帝在旁说道:“三皇儿不得无礼,风瞳,你可是知道那日发生的事情?”
风瞳今日已经除了风拍子的打扮,脸上没了那日跳舞时的打扮,看着也多了几分孩童的真实样子,只是这时她的脸上却如同罩了层冰霜。
她将殿上的人都看了一圈,眼光在北帝身后的青衣男子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视线却是落在了揭开了的丧布上。小小的身子往地上弯了些,然后说道,只是对北帝点了点头:“知道些什么,北帝可是问谁害死了太子?”
话音才落,一旁的三皇子和金玉妃都吃了一惊,北帝也看了过来。三皇子心里这时早就恨得牙紧,风岭一脉在了北陆享受了太多的特权,见了帝皇无需参拜不止,这年年的祭祀也都是她们开舞,说是什么风调雨顺。前几任的风主听说都是绝世美女,这回轮到自己时,却见了这么个矮小侏儒,今日又是如此情景,他盯着风瞳,就担心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不等风瞳发话,三皇子抢到了前头答道:“先前龙将军也说了,大皇兄颈骨碎尽,是被人用了力气震碎的,我见那日三人之中,有人力大无比,定然是这人逃走之后,又埋伏在了外头,杀了大皇兄。”那日南方三人组中确实有一人力大无比,朝堂上的很多臣子也是是看到了的,听三皇子这么一说,大伙儿都是点头赞同。
风瞳往金玉妃脸上看去,见她强自镇定着,但先前的泪水却没了影,她装作了孩童的无辜样:“我看不然。”
三皇子听了,不依不饶道:“你手下的那名风拍子哪里去了。”
一旁的风磬刚要发话,风瞳说道,“既然是风拍子,在了那时的祭之下,也是随了风而去了,难道皇子不觉得那日的情景很是诡异,常人难能跟得上我的步调。”“她”小小的身子往下一钻,拨开了三皇子的手,看着死透了的太子,见了这样难看的尸首,“她”脸上却无惧色,反而将手伸了过去,两手合拢,刚好握在了地上冰冷的尸身上,然后缓声说道,“太子的死状还真是特别,和一般人死时全身僵硬不同,他的尸首却硬得可怕。”
精控再次上前查看,看着太子的身上果然有些青紫色,看着是冻伤的痕迹。北帝看了眼风瞳,见她小脸上没有多少颜色,只是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手。
精控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太子的尸首,一惊如同寒冰一般,如此看来。北帝看着精控,不再说话,嘴里轻咳了一声,摆了摆手,脸上已经没了伤色,说道:“小瞳,你可是愿意做朕的儿媳妇。”
三皇子听罢连忙拜下,嘴里更是说道:“父皇,我不要娶这小妖精。”太子已死,北帝只剩自己这么个儿子,若是娶这侏儒,能看不能动,风岭历来又是霸道,这还不是让他堂堂三皇子当了活太监。
听风瞳的脸上难得有了些变化,“她”连忙闪到了风磬的身后,说道:“北帝,我不要做了三皇子的老婆。”她这语气里头还满是童趣,仿佛先前的那人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北帝脸上的难看颜色少了些,看了眼三皇子,见他也是一脸不情愿,说道:“只可惜,朕现在只有一名儿子了,也罢,过些时日再说,龙卿家,这事情就交给你去彻查了,凶手无论是谁,身属哪怕,都姑息不得。”听了这话,一旁的精控很是复杂地看着地上满是冻色的太子尸首。
那名青衣男子走上前来,扶着北帝往里走去,金玉妃手里落了个空,脸上也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迅速跟了上去。
风磬见了风瞳在了身后,只是很快人又不见了,“她”理也不理身后前来巴结的臣子,顾自离开了。三皇子见了地上的尸首,啐了一口,也是支着个手下去了。
北陆太子的尸首只能是停留在了朝堂上,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敢上前说些什么,精控看了地上那具尸首,“也是可怜,只怕陛下这会儿也没心思了,你们照着礼数办了就是了。”
风磬跟在后头,前头的风瞳走得很快,“她”这几日来心情很是不好,风瞳也不敢询问,刚才在了朝堂上,他们问的话也正是她想知道的,那日风主由人护送回来时也是不言不语,白天跟着出门的若儿姑娘就没了踪影。
风主回来时,身上还披着那件大了许多的风拍子,自己不敢询问,只能是上前准备收了衣物,却被风主一把甩开,风主平日脾气虽然有些冷淡,却从未对人发火动手。
一人在前,一人在了后头跟着,两人很快就回了“养风院”前头门一关,风瞳不再发话。
风瞳心中焦虑,只能是连夜守在了外头,只是听着风主在了房里头一阵摔打,到了最后发出了嘤嘤的哭声,她听得心慌,正要进去,却见了门突然打开了,风瞳头发披散,身上的一身衣服早就已经污了,看着自己杵在了角落里,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对她说道,“风磬,我已经想好了。”
“风磬”风瞳叹了口气,“你跟着我也有二十年了,你告诉我,我这副模样可是让人很害怕。”
风磬连忙跪在了地上,“主子可是听了那些闲嘴的人说的混账话。”
风瞳走出了房门,往前走了几步,“风磬,你可是有想过成婚嫁人,娶妻生子的事情”说着“她”在屋旁的柳树上扯下了一片叶子,含在了口中,吹出了一个长音。
风磬眼里一片模糊,嘴里说道:“风磬只求一生陪在了风主身旁。”“我若是不愿呢”风瞳的容颜照在了水中,“我的容貌已经是十几年不变了,我先前还觉得没有什么,只是那日趟在了地上,看着满地的飘雪。那男子捂住了她的嘴巴,两人相拥离去时,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我只能看着她的脚步走开,我本想说,将衣服带走,雪沾湿了她的里衣,是会冻着的。”
风瞳继续说着:“我想拉住她的手,只可惜个子矮小了些,如是可以的话,我也想能扶着她,倚在窗外看了漫天的雪景。只可惜,这身子是做不到了。”
风磬听得也是痴了,风主他。
“总该是要做下决定的,与其这般的活着,还不如早日做些了断”他手中抚摸着那套风拍子的白衣说道,“我这受了诅咒的身子或是存或是亡,只是一念间。”
他说完,离开了“养风院”那到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风罄的眼前。
风罄只觉得喉里生堵,眼泪落到了地上,心中默念道:“风主,你可愿意回头看上一眼。这十几年,您并非孤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