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城中百姓惊叫出声,大伙儿都觉得脚下一阵地动,原本平坦地面成了海平面一般,隆隆的水声从了地底传来。
傲世急声说道:“带城民们往高处撤。”他说话之时,身旁的青色光芒越发刺眼,木、融几人虽是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照着吩咐,连忙往后退去。
水元之气在地底源源不断地翻滚着,那水也不出地面,而是藏在了地下,不见踪影地混乱翻滚着。
撤退的百姓中有些迟缓些的,只得是摸爬滚打地撞在了一起,木卿君和融复海将人领到了远处,又觉得有些不对,若儿怎么没有跟上来。
城中大多数地方这时已经如同一块宽大的黄褐色丝绸,暗中漂动着,一起一伏,傲世将手中的共君剑插入土中,身子也因受了水腾之势的影响吊挂在了上头。
这突然的变故,让那北陆军士也有了些惊讶,他的脚下也多了几分不平稳,先前的那阵子从容也少去了一些。眼前的这块水土混合之地,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埋伏在了地下,水在了下土层不断移动。
傲世的脸色有些苍白了,水腾之术是他在集了那道萃水和海洋之气之后才习得的新术法,当时水阴之卷只是简单的提了一次,说各种的诀窍还要他自己琢磨。
想不到在今日这样危机的情况下被逼着使用了出来,只是这控制起来也着实难了的,他只觉得身上的水元和地下的水一般不受控,胡乱流窜着,
北陆的军士似被这没有规律的水气弄得很是头疼,他眼里闪过道利芒,大喝一声,两脚立刻入土几分,总算稳住了身子。
他冷声说道:“好厉害的水气,果然是让人捉摸不透,只是躲在暗处,又有几分真本事,还是出来的好。”他身上虎纹又明显了几分,连脸上都生出了一个“王”字,一声虎啸响彻释珈城,原本的那些狼人兽兵都听的大惊,都是瑟瑟发抖,万兽之王的气势果然是浩大。
他手中袖口,闪出了一道金光,拳头突地往了地上猛击而去,只听得碰的一声巨响,原来还要冲撞他的一股水元被他击打了回去,一击得手后,他再是拳拳头落,才是一会儿,地面已经被他的铁拳,击开了道大口,藏在了下头的活水见了缝隙,立刻喷了出来。
傲世只觉胸中蓄足的那道气突然破了个口,身子一软,脚下已经坚持不住,身后传来了一阵呼声:“傲世哥哥”他回头看去,只见若儿趴在了地上,眼里闪动着几分哭色,只是声音哽在了喉里。
他突生了股怒气,喝道:“你为何不走。”若儿摇了摇头,身子往前挪了几分,她憋红了脸,突然朝着前方大叫了一声:“藏拙师公。”
地上的裂层不断生了出来,在了那人的使力下,地面的裂纹还要进一步扩开,水源源不断流了出来,这样下去,释珈城很快就要被淹没了。这声“师公“在了空中盘旋了几声,惊得几只过路的雀鸟都飞高了几分。
裂缝的生长之势嘎然而此,那人身上的虎纹退去了几分,脸也是立刻往后张望着。身后还是那破旧的城门,哪来的人,更不见那看着猥琐的老头子,但这句话还是让他停住了动作。
他回头看着地上可怜兮兮的若儿,眼里生出了几分怀疑。“你是谁?”他跳过了还喷着些水的地面,落到了若儿的眼前。
傲世这时身子一垮,身上的元气已经如同奔泻后的洪水,根本收不回来,见那人往了若儿而去,他嘴中叫道:“你冲着我来,不管她的事。”见他一口气提不上来,若儿跌跌撞撞地要跑过去,只是一把被那军士拉住,动弹不得。
“我是你的唯一的师侄,精控师叔。”若儿连忙拉开自己的手臂,上面带着一对土旧的护腕。精控看了看那对戴在若儿手上明显太大的护腕,迟疑着,也挽起了自己的袖子,上头也是一对护腕,只是他那一对,却用了金石雕琢而成,在了阳光地下发着耀眼的亮光。
若儿心里哀叹一声,藏拙算哪门子师公啊,给了两名亲传弟子的护具居然是差了这么多,自己的师父未免太吃亏了些吧。
精控的个子虽不高,却生了个很是威严的四方国字脸,这些年在北陆里头更是号令三军,也是一名将帅,就是见了自己的师侄神情没和缓多少,只是将拽着若儿的力道松了几分。
“三无总算有徒弟了?”他这一句话似乎是带上了些感情色彩,只是若儿听着也不知道是褒是贬。只是她也知道,出门在外,做弟子的要给师父撑上些门面,尤其是在了同门面前,她连忙挺起胸膛,高声说道:“是的,若儿是师父的亲传弟子。”
精控转过身去,往了傲世那边看去,说了一句:“小子,你很不错。”
这是什么意思。若儿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这人夸傲世哥哥她也是欢喜的,夫妻同体,夸了他也就等于在夸她,只是,她韩银若才是他的师侄。
“师叔。”若儿有些不甘地再叫了一句。
“师伯,胡三无是最小最不中打的那个。”这人说话的语气还真是和他那张脸生得一个样。拳脚功夫不如人,嘴上功夫更要强人一等,若儿连忙说道:“师伯,这些人你杀不得。”
见前头的情形也平稳了下来,那些躲在了后头的城民也走上前来,虽然精控已经敛了身上的兽王气息,但还是惊得一旁的人不敢随意上前。
看着众人再次围了过来,他的眼光扫过那些人,精控的眼神还是如刀子一般,吓得一旁的小孩哭了出来,只有阿狈跑到了前头大声嚷道:“你这坏人,不要想带走我爹爹。”
常德慌忙将阿狈抱给玉瓷,独自走了上去,玉瓷和阿狈都拉扯住他,不肯放手。
“师伯”若儿冲到了常德前头,“冰原祖训,不可残害同门,你若是要将这些人带走,除非除非。”
精控抬了抬眉头,“除非怎样?”胡三无收的徒弟,难道还有了什么过人的本事不成。若儿原本鼓足的气势被这凛冽的眼神的关照下立马就焉了几分,只是身后的那些人,
“除非你能养活这城中的一帮孤寡。这些孩子前些日子才刚和自己的亲爹相见,还没有多少时日,这城中的情况你也是看在了眼里,这里才刚刚有了些人气,你若是再带走了这些人,简直是要置这些孤儿寡母于死地”若儿说到这时也是顺溜了,“我听说藏拙师公收的都是些孤儿,师伯当年也是饱受了亲人离散之苦,难道还要这些孩子和你受一样的苦难。”
听了这话,精控还要往前的步伐才收了回来,他心里也是有些疑虑,当年刚到冰原时,夜里都是哭喊着爹娘的景象再次浮现出来。
傲世已经稳下了气息,他站起身来,收起了那把共君剑:“傲世身为此城城主,只是想问大人,为何要抓了这批人回去。”
精控说道:“兽毒入体,人根本不能自控,假以时日,如果再得人召唤,必然会为祸四方,即时他们现在慢慢有了几分人的样子,谁又能保证他们以后会如此,再说了,家中如果有了这么一人,也是拖累。”
听了这话,那些兽兵汉子都低下了头,玉瓷紧握住常德的手,口中说道:“这位大人,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有一点,日子再苦是我们过的,你可有问过我们,是否能忍这样的苦,担这样的惊,我只是要和我夫君说一句,玉瓷肯忍,他若是成狼,我也可以陪他在了荒野中为狼。”
阿狈也在旁说:“我也肯陪着爹爹,做只小狼。”
城中的其他人家也随声附和,城里空荡,民众的声音来回响荡在了精控耳边。精控看着身旁的那些人,再回味着若儿的那番话,心里也是有了几分动摇。
他此次前来,确实有了杀人的心思,先前在了密林里头,他也是见到了那边的情景,也知道这些人只怕是三皇子手下瞒着北帝在了外头刻意训练的,他得了秘报才找了过来。
之前他一直没下手,也是因为北帝没有命令,而这几日,北帝却突然下了旨令,要他要斩草除根,一是不能让国外的势力知道这国中已经有了驭兽的能力,另外则是要让太子和三皇子的势力保持均衡,决不可让一边独大了起来。
但胡三无的徒弟说的那些话也不无道理,他并不喜欢随意杀人,这时鼻尖传来了阵阵花香,他放眼看去,这城里不知何时已经换了新貌,再看底下,那些原本的污渍在了这地下深水的掩藏下,已经干净了起来。
土里的那股恶臭味也被洗刷干一空,精控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了藏拙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后天气,那时自己的眼神也和眼前的那些小孩一般,有了生的光亮。
他许久未曾波动过的心这时出了一丝裂缝,就如刚才自己击打之下的那些裂缝一般,越扩越大,竟让自己也控制不住了,许久,他才说道:“这些人的性命可以留下,但那毒性。”
这时城外突然又飞骑进了一名兵士,嘴里大叫到:“精帅,大事不妙了。”那兵士被满城的杂乱惊住了脚步,但很快就赶到精控身旁,在了精控耳边说了几声。
精控听后,脸色又是一正,连忙调转身去,临行之时,又说道:“这些人的狼毒还没有彻底解除,你若要他们活命,只能到了北帝都。刹雪城求解药。小子,你那水元不错,只是控制的差了些,还需要好好磨练。”
他正欲策马奔腾而去,若儿在了后头再次不甘道,“精控师伯,我才是你师侄,你怎么没有什么话叮嘱我。”
人马合一,已经去了老远,若儿嘴里埋怨着,突然见空中多了一道闪芒,她定眼看去,地上多了一道令牌,刻着北陆士省。
马已走远,傲世的心里却没有平静下来,北陆的兵士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厉害许多,精控的那身功法,自己何时才能赶得上,刹雪城,又是怎样的一个地方。